被吵醒的时候,杜雪衣整个人是懵的,直到耳畔的唢呐声从断续的音符变成连续震耳欲聋的乐声,她彻底醒了。
送葬的哀乐有必要这么欢天喜地的吗?
杜雪衣逐渐暴躁,她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死得彻底,却没成想死后竟也不得安生。
她什么都看不到,却仍觉得四周场景真实得过分,除了锣鼓喧天的喜乐外,还有马蹄声、脚步声、人声、林中风声。。。。。。居然还有鞭炮燃烧后残留的气味。
送葬队伍吹奏如此欢快的曲子也就算了,还放鞭炮是几个意思?
是在庆祝吗?
庆祝自己和李征鸿死了?
一怒之下,原本沉重的眼皮终于得以睁开,这一睁杜雪衣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本她以为自己最多也不过是还魂而已,却发现自己竟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更甚者,还蒙了个红盖头,穿了一身比此前自己与李征鸿成婚时还华丽百倍的凤冠霞帔。
“这。。。。。。”杜雪衣刚吐出来一个字便急忙用右手捂住嘴,这娇滴滴的声音在之前,怎会同她这江湖女霸主有半分关系。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杜雪衣其时已然无暇顾及自己缘何会发出此等温柔的声音,她左手紧紧攒着一块原本就在手中,沾满血的帕子,指甲都快掐出血了却仍握着不放。
她的眸中满是震惊,这乃是她生平第一次有这番体验。
我什么都感
觉不到了?
杜雪衣不甘心,将红盖头径直掀了,双脚踹了踹旁边还挺好看的红色木板,不出意外,亦是毫无触感。
等等,红色木板?
没了红盖头的阻碍,杜雪衣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一顶花轿之中,轿子被各种绣着祥瑞图案的绸缎装饰得分外喜庆,身前和身侧的红色帘子一颠一颠的。。。。。。
也不知是失去了触觉还是方才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即使是在行进的轿子里,自己也浑然不觉。
“小姐,您。。。。。。”轿帘外一个稚嫩又陌生的女声传来。
许是方才踹的时候没把握好力道,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杜雪衣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得帘外女孩安慰道:“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杜雪衣:“???”
这谁啊?伤心?我是该伤心,但此伤心不是彼伤心吧。。。。。。杜雪衣感到这世界好像与她之前所认知的那个相去甚远。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杜雪衣很快定下心来整理思绪:自己如今这般应该是“借尸还魂”——即借由一具没有触感、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重生了。
而且,如今的她是个新嫁娘,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要下轿拜堂成亲。
理清之后,杜雪衣心中已有打算。
她微微撩起右边的轿帘,露出一只眼睛,朝刚才说话的小丫头柔声问道:“到哪了?”
“还没进城呢。”小丫头约莫十五六岁,头上梳着双
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露出惊讶之色,“小姐您还好吧?”
“还算。。。。。。好吧,就有点闷。”杜雪衣随口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
“哦,那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七月初七乞巧节啊。”小丫头眼睛瞪得更大了。
“年份呢?”
“元丰六年啊。”小丫头担忧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杜雪衣自是没工夫理会她,大脑飞速运转:自己同李征鸿是在辰时拜的堂,战死时应是辰时。那按照小丫头的话,如今距离二人之死还不到几个时辰。
而此地,却是与京城相隔千里的剑南道抚仙镇。
方才杜雪衣已确认过,唢呐奏的是南调还不时带着剑南道特有的转音,脚边还有米粒和茶叶,上轿前将茶、米洒在轿顶,却是江南道宁州的传统。但茶叶为剑南道盛产的普洱,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人,或是男方,是从宁州迁往剑南道的世家,而满足种种条件的,只有剑南道与南诏的交界处的抚仙镇林家寨。
“姑爷呢?”杜雪衣无端生出个念头:老天眷顾,她得以重生,那李征鸿会不会也有此遭遇,他的新郎会不会就是。。。。。。
“还没来呢,应该是不来接轿了。”小丫头脱口而出,语气中尽带埋怨之情。
杜雪衣身体前倾,微抬了身前的红帘子,却见队伍最前处的高头大马上,一身形高大挺拔的男
子身着红衣,万分招摇:“队伍前头那位是谁啊?”
“我刚打听了,他们说是姑爷的堂兄。”小丫头凑近了轿子,生怕接亲的人听了去,“咱们姑爷要是像他那样就好了。据说余家人从来不敢让他出门。”
纵是见多识广的杜雪衣,也从未听过让堂兄帮忙接亲的。
“他怎么了?”
还没入城就意味着时间还充裕,这小姑娘看着傻里傻气的,杜雪衣当即决定从她那多套些消息。
“丢脸呗。”小丫头气鼓鼓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小声嘟囔道,“谁不知道咋们姑爷余玄度,是抚仙镇里出了名的傻子。”
砰——
小丫头惊得叫了起来,随即用帕子捂住了嘴,生怕让人听了去。原是杜雪衣适才一惊,一时间没把握住平衡,头径直撞上花轿的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