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漫天红霞将石滩也染上了红色,一眼望去,杂草丛生的乱石滩中,有一男一女一躺一坐,被夕阳映红的白衣上均溅着斑斑血迹。脸上带血的绝色女子一双动人的柳叶眼空洞地盯着地上昏迷的俊秀男子,山风拂过,她凌乱的长发随风轻飘,发尾拂过男子的指尖,指尖微微动了动。
“哇!玉小姐这包扎的本事,真不输咱们寨里林大夫!”林知了一声将神游已久的杜雪衣喊了回来。
唯美的红霞石滩人物图随即消散,杜雪衣茫然转头,这才发现周遭喧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众人正在不远处安营扎寨。
此时自己有多么狼狈杜雪衣还是知道的,她一生好强,如此模样被人见着自是有些不太自在,便摇摇晃晃撑着手边的岩石站起,不料一阵腿软,身旁一角明黄衣袖及时赶到,将她扶起。
“玉山姐姐,你没事吧?”夏橙灰头土脸,但神采奕奕,拿出一条帕子将杜雪衣脸上血啧擦去。
“我没事。”杜雪衣转过脸,朝已至身前的林未期和夏忠良说道,“快看看余玄度。”
“没事没事!这箭没毒,卢宾倒是讲些道义。”一晃神之间,林知了已蹦到余玄度身旁,边把脉边兀自感叹,“这个结打得真妙,玉小姐,这几日着实令知了刮目相看啊!”
“玉山小姐,在下抚仙镇守军将领夏忠良。”
两鬓斑白的夏忠良身形高大威武,他双手抱拳,朝杜雪衣鞠了个躬,诚恳道,“这两天多亏了您和余公子相助,我儿才有惊无险。我们素昧平生,您却屡屡出手相助,甚至刚才差点丢了性命,余公子还受了伤,夏某着实过意不去。”
“夏将军言重了,此事事关边境安宁,甚至关系到大嘉朝的安宁,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杜雪衣还之以江湖的抱拳礼,认真道,“再说,小女力量有限没能帮得上什么。倒是夏老将军,抚仙镇夏家世代镇守在此,为边境安宁立下赫赫功勋,如今边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我等应该反过来感谢您才是。”
听罢夏忠良心潮澎湃,一时难以平复,杜雪衣余光乜到站在夏忠良身侧的林未期,其眼神中带着诧异,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这厮虽令人生厌,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今日还多亏了他及时赶到,杜雪衣于是开口道:“此次林寨主倾尽全寨之力,损失惨重,能抓住内奸还有救回夏公子也是功不可没。”
“是呢是呢,虽然放跑了两个,但总算是把军中奸细找出来了。”林知了刚着人将余玄度抬到刚搭好的营帐内,转身听到这对话便急忙跟着附和。
“久闻林家寨中人人忠肝义胆,今日得见玉山小姐,果然如此!”夏忠良神色激动,白须都在颤抖,“虽您不会武功,却仍心怀赤诚勇敢至极,您的计谋
更是远远胜过我这等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
“谬赞了,困住卢赛的阵法是余玄度布的,我顶多就帮忙找人,加上找到后放个鸣镝而已。”对于天花乱坠的夸赞之言,杜雪衣倒是清醒得很。
一旁的林未期不发一言地飘然离开,林知了满脸不舍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爹,玉山姐姐还会指点武功呢,您看到我现在的刀法突飞猛进了吧。”夏橙见没有外人,当即露出天真笑容,抽出腰间装在长刀鞘中的短刀挥舞起来,“这都是前天玉山姐姐教我的!”
“你这小丫头差点坏事,等会找你算账。”夏忠良一脸嫌弃道。
“夏将军,夏二小姐这根骨,确是练刀的好料子,不妨让她去江湖中历练历练。”杜雪衣认真道。
“女孩子家家,要学得像玉山小姐一样优雅得体才好,整天舞刀弄枪成什么样子?”夏忠良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儿,眼底隐隐藏着赞许之色,话到口中却是打击。
优雅得体?杜雪衣心中暗笑,这可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得到如此评价。
“此言差矣。”杜雪衣上前一步,拍拍比自己高上一截的夏忠良宽大厚实的肩,动作自然无比,得跟她之前同银刀门的弟兄一样,却是把夏忠良和夏橙吓得有些发愣,“女子男子都是一样的,就如保家卫国也有很多方式,文臣武将都没高低贵贱之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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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众人战了一天又奔波了
一天,不宜赶路,此地靠近莽河又有地形作掩护,夏忠良便让众人先在原地安营扎寨,待得明日再回抚仙镇。而林家寨因与烽火营一战已被重创,况且林家寨还有监视两国边境的责任,此番为追夏田便只来了林未期、林知了、周恒、外加几个功夫较高的打手,还有林玉山,自然也无所谓。
十六的月亮较昨晚的还圆,杜雪衣衣裳上的血渍已在莽河中尽数洗去,此时正披着银白月光,坐在帐篷前的篝火旁边烘干边发呆。
杜雪衣脑中不断重演两人相救时的情景,这人真奇怪,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却似乎有着奇怪的默契;明明二人连夫妻之名都还没有却好像出乎常人地关心自己;明明不够强大却还想舍身保护她。
要不是他这么弱和在茶馆中表现得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天真模样,杜雪衣都快要觉得这人就是李征鸿了。
不行,必须要撇清关系,自己不可能同李征鸿之外的人成婚,就算这小子跟李征鸿有点像,也万万不行。
“玉山姐,你看这猫好喜欢你啊。”稚嫩的童声从背后传来,不是夏田还能是谁。
杜雪衣回过神来才发现脚边一只双眼映着月光的黑猫——这哪是喜欢,只见它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脚边绕来绕去,眼神中似还带着审视和威胁,盯得杜雪衣有些发毛,仿佛知道她是个已死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