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是我。”
“征鸿?”杜雪衣抬手拨了拨眼前的浓雾,往李征鸿奔去。
“这怎么回事?”两人几乎是同声问道。
杜雪衣刚走近时,才瞧见李征鸿肩上挂的彩,他右肩的铠甲上像是被劈了一刀,裂开一条缝来,妖异的血色透过这条缝嚣张地卖弄着。
“小伤,无碍。”李征鸿下意识退了一步。
杜雪衣伸出一手直接粗暴地将他拎了回来,继而迅速绕到他身后,李征鸿血淋淋的后背登时暴露在她视线之中,那伤口自右肩开始,一直延伸到左腰处,若非他今日着了这一身铠甲,岂有命在。
“这还小伤?”她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疼。
说话之时,她已经麻利地将铠甲稍稍解开,然后用纱布将伤口擦了擦,又上了些药。
“你。。。。。。怎么来了?”李征鸿闭着眼任由杜雪衣折腾,右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怎会误以为我。。。。。。我是飞景?”
“还不是林未期,他突然出现在惊门里,还说你有危险,然后就替了我,让我过来这边助你。”杜雪衣抱怨道,并将适才遇到林未期的情形同李征鸿描述了一番。
一旦接受了林未期的猜测,杜雪衣见到此地如此平静,便下意识地认为此处并非死门。所以她在看到与李征鸿身形样貌一模一样的人,正“悠闲”地从草丛中走出时,相比于认为是李征
鸿擅离职守,她反而觉得是余飞景被林大夫救醒后,不顾一切地赶过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飞景作出这等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很遗憾,这次是她想错了。
“所以这里真的是死门?我还以为走错了呢。所以是林未期想错了?”杜雪衣将伤口处理完,而后小心翼翼把沉重的铠甲重新绑紧,最后仍旧十分顺手地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收尾。
“走,我带你到我们埋伏点。”李征鸿拉起杜雪衣的手,往迷雾深处走去。
其时天色已黑,周遭雾气弥漫,眼神极好的杜雪衣尚且难以看清前路,但素有夜盲之症的李征鸿竟是拉着她左拐右拐,脚下生风,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果然在这九曲天河阵中,他就如同造物主一般,对每一处都了如指掌。
“这里确实是死门,但林未期说的也没错,死门的作用就是吸引敌方最精英的火力,而且我和晏平也推测过,今日路充之的战略,很可能就是集中力量专攻死门。”李征鸿温声道。
“所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与路充之他们在死门中硬碰硬?”杜雪衣几乎快要炸了。
李征鸿见状,知道她又是在怪自己瞒着所有人独自冒险,也不辩驳,只是轻轻在她虎口处揉了揉,杜雪衣平日里都是被他这么安抚下去的。
这次的火气岂是往日能够比拟的,她原不想那么容易就放过李征鸿,但一瞥见他背上狰狞
的血色,杜雪衣最终还是叹了叹气:“算了,那这里这么平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在这阵中,我也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所以这才来到外面查看,恰巧就碰上你了。”
“哪不对劲?”
李征鸿答道:“路充之确实是对九曲天河阵有一定的研究,开阵后他和他的精锐们很快就到了死门,而且人数之多,近乎是他全军的一半,不过这也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虽然九曲天河阵为李征鸿所创,但今日之阵的实际操纵者却是在伤门中的晏平——李征鸿如今失了色感,五色雁翎军身上的铠甲自然也辨不清,所以他将总军之角交给晏平,并跟贺来讨了贺喜带在身边,就是为了能与各处传递消息。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若他自己在死门中制不住叛军,还有晏平在。
开始时,路充之与宋蒙带着千军万马从开门处一鼓作气杀到死门,士气逼人,大嘉朝的军队打得极为吃力,李征鸿背上的伤就是那时候,为了救贺喜而被路充之的副将砍的。
“原本按照九曲天河阵的变化之道,他们最终会被我们牢牢困在这死门之内。但奇怪的是,在我们杀得天昏地暗之际,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到我们察觉到叛军数量渐渐变少时,才发现好像是大阵本身把他们慢慢引走了,当然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叛军另有应对之策。”
杜雪衣听到李征鸿想把叛
军近一半的兵马牢牢困住的计划时,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被李征鸿的描述引走了:“什么?这九曲天河阵不是都由你们控制的吗?”
“是啊,我正在找原因,若是过了这一刻钟再找不到,就只能。。。。。。”
呜——呜——
李征鸿话音未落,号角声又响了,这是从吴中友所在的开门处传来的。
酉时到了。
李征鸿双眼俶尔一亮:“雪衣!你刚才说,适才你在惊门中看到日落是什么时辰?”
“申时六刻,怎么了?”杜雪衣一脸茫然答道。
“不对。盘桓山在这个时令的日落,应在酉时才是。”
“你是说。。。。。。时间被篡改了?”杜雪衣心头一惊。
其时二人已走到了大本营,贺喜和周恒都在,众人见二人携手而归,纷纷涌上前来嘘寒问暖。
——“夫人!”
——“玉山姐!”
——“大将军!”周恒这把好嗓子向来都能把人凭空吓一跳,他来时正好与李征鸿错过了,见得二人立即就想着赶紧来报个到,谁知李征鸿对此却充耳不闻。
他闭着双目,眉头紧锁,口中不知低声在念着些什么,仿佛与这个世界脱离了。
“嘘——”杜雪衣匆忙上前将周恒和贺喜拉了开来,并示意众人噤声,“让大将军好好想想。”
杜雪衣挑了个离李征鸿较远又能照看到的地方坐下,与众人攀谈起来。军中之人个个性格豪爽,与杜
雪衣甚是投缘,不一会功夫,她就已完全融入其中,与其无话不谈了。
她才知道,如今死门里的守阵队伍,有三分之一为雁翎军,其余皆为龙虎军中的人,她也才知道,就在刚才,自己前脚刚踏出惊门,叛军后脚刚从死门离开。
“准确来说,是大将军在发现不对之后,当即下令将叛军队伍还留在死门处的‘尾巴’截断,然后把他们围起来全灭了。”一个健谈的将领说得眉飞色舞,兴奋异常。但实际上他左眼却缠着刚刚绑上的纱布,鲜血还不时地从纱布之下渗出——这是在刚刚那场大战中被刺的。
放眼望去,在坐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但基本都已处理完毕,由此可见军中效率之高。而且从众人的神情中,杜雪衣也完全看不出有沮丧、失望、痛苦等负面情绪,反之,几乎所有人眼中都藏着光亮,好像在大家看来,这场战役无疑会是一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