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失重的感觉令神智昏沉。
但立刻又被从脚尖漫上的冰冷井水强行唤醒。
南柯忍不住仰头。
沉重的水压挤压捉襟见肘的空气,从胸腔到口鼻,一串闪着光的泡沫向着和她的下沉相反的方向,向头顶银月泼洒的狭窄井口簌簌升去。
胸口好不容易凝结一些的伤口也传来尖锐的痛楚,粘稠的血色在水中扩散弥漫。
不行了吗?
这一次,又要沉睡多久?
不敢想。
……不,不可以。
还没找到散兵,这样下去,彼此的记忆,不就永远……停留在互相背对的时候……了吗……
南柯屏住呼吸,弯起手肘。
牙齿极力咬住手腕上的死结。
拜托了。
不要死。
她还不想死。
……
并非白色的空间。
面前是一座沐浴着月光漆黑安静的平房,类似的房子零星分布在田野的两侧,放眼望过去,不过十户人家。
陌生的风景。
然而远处熟悉的祟神之雾,熟悉的树林,表明她还在食犬村内。
身边有一棵树,南柯想扶着它起身,却摸了个空。
她侧头注视自己穿透树木的手,怔了怔,又看向自己的身体。
半透明。
也不知道是她的问题,还是这片空间有问题。
总之身体不再痛了,姑且算一件好事。
南柯向面前的屋舍走去。
深更半夜,屋里传来男人轻微的鼾声,还有孩子说梦话和翻身的声音,她穿墙走进去,厚实的被褥下挤着三口之家,睡得很安稳。
“你们好?”南柯试着碰他们,“听得见吗?”
手穿了过去,对她的声音也没有反应。
南柯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出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站在门前漫无目的地张望,冷不防在屋檐下看见了一条黑色的狗。
该说不说,几乎和缩小版的黑钢一模一样。
南柯抚了抚胸口平定情绪,走过去。
黑狗也没注意到她,脖子上套着绳索,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守着背后沉睡的主人一家,静静望着田野。
南柯抱膝在它边上坐下,一起仰望头顶圆圆的月亮。
“麻烦了,我该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她的呢喃被间或响起的夜行鸟鸣覆盖,风声细微,忽然带来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黑狗立起前肢,望向远处的树林,咬紧牙齿,出低声的咆哮。
浓重的夜雾被扰乱,沉重而冗长的呼吸声穿过树林,逐渐靠近。
有什么从雾气外面进来了。
黑狗往前走了两步,拉直了脖颈上的绳索,但绳索太短,它不得不止步于此。
清亮的月光也无法照亮入侵者的身躯。
周身散黑气的怪物迷茫张望,兴许是某种妖怪,被祟神或深渊所侵蚀,已经不剩太多理智,一路踩踏着田地里的作物,这里看一看,那里挖一挖。
“好饿,好饿……”妖怪嘶哑重复着,逐渐向南柯所在的房屋靠近。
月光之下怪异的形体并不算庞大,勉强及得上一名成人的大小,但即使如此,立在区区犬类的面前,也显得威压十足。
“汪!汪!”
黑狗愈绷直了脖子上的绳子,朝不请自来的妖怪出威胁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