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伞在手,宋涸倒不急着回去了,举着伞慢悠悠转到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菜,回去时沈洲果然还在卧室里码字,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没有片刻停歇,指定又忘了午饭这回事。
熬夜不吃饭,不生病才怪了,宋涸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当保姆抵房租,熬夜这事儿他管不着,至少饭他能做一顿是一顿,别又像上次那样,沈洲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都吓人。
“回来啦?”
沈洲听见动静,撂下键盘拉开卧室门探出头来:“这么大雨,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
宋涸照例无视了他的话进了厨房忙活午饭。
他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就算跟着陆以青的视频学了这么久也救不了他的厨艺,到目前为止,炒出来的菜味道也只能算中规中矩,无论如何也跟好吃沾不上边。沈洲倒是一直很给面子,夸他进步神速,长此以往,入职米其林餐厅指日可待。
然而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吃不了几口就说饱了。宋涸怀疑呼噜每天吃的猫粮都比他多。
沈洲今天穿了件套头圆领卫衣,领口露出来的锁骨都能养鱼了,握着筷子的手指细长如葱,更显得指头参差的短指甲和关节的茧疤存在感极强。
他放下筷子舀了碗汤喝,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刷着手机,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就算嘴巴凑近了汤碗也没移开视线。
汤还有些烫,他小口啜着,微蹙着眉,冒起来的热气烫了嘴巴,让他没什么血色的双唇红润了一些。
宋涸看他手边堆的啃剩的骨头总共也没几块,撇了撇嘴,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
应该不是厨艺的问题吧?宋涸默默想着,他外卖也吃不了几口,所以吃得少肯定不是自己的错。
“你小子还挺拉风啊。”
正想着,对面的沈洲突然冒出一句。
沈洲放下了汤碗,笑嘻嘻地把手机举到宋涸面前。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宋涸战术方阵表演的照片,是他端着道具枪半跪着瞄准前方的单人特写。
宋涸的脸莫名有些发烫,质问他:“你哪儿来的?”
“林港大学表白墙啊,”沈洲扬了扬眉毛,“陆以青推给我的。”
“辅导员还加学校表白墙?”
“别的辅导员不知道,陆以青就爱干这事儿,偷窥你们的八卦多有意思。”
宋涸两口刨完碗里剩下的饭,起身收拾碗筷:“你俩蛇鼠一窝,都是变态。”
沈洲也不反驳,见他收碗了便急忙端起手边的汤来喝,烫得龇牙咧嘴还不忘给照片点个赞。
宋涸已经进了厨房,沈洲跟着把碗筷送到他手上,一脸八卦地问他:“没有小姑娘加你好友吗?”
“关你屁事。”
“你这年纪,也可以试试谈个女朋友了。”
“……”
“还有,毕业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
“提早规划总是好的……”
宋涸对沈洲的自说自话忍无可忍,放下手里沾着泡沫的碗转身瞪他:“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别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还有空来过问我的打算?你是用什么身份、以什么资格?”
徐一玲和宋祁都没问过他的打算,反正都是得过且过,只要不杀人放火危害社会,怎样都无所谓。
宋涸素来讨厌别人端着长辈的口吻来指点自己的人生,父母的关心尚且点到即止,其他人多说一句都显得越界。
沈洲被他问得愣了愣神,没说话了。
难得能在口头功夫上把他逼得哑口无言,但宋涸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他回身低头继续洗碗,之前总是把碗摔碎,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把碗筷洗得一干二净,沥干水分再分门别类地放进碗柜。
只有筷子筒里为数不多的几根筷子分散且凌乱,像他无序且随意的未来人生。
“哦,我忘了,”宋涸拧干抹布把灶台擦干净,同一旁站着没走的沈洲缓慢说道,“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厨房面积狭窄,宋涸往外走的时候挤到了沈洲的手臂,沈洲紧随其后出了厨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宋涸去洗澡了,沈洲抱过呼噜,把脸埋进小猫软乎乎毛茸茸的肚皮,深深叹了口气。
质问他年近三十还未娶妻生子的话术沈洲已经听了无数遍了,爷爷沈良友为此焦心不已,每每逮着机会就对沈洲破口大骂,但他是关心沈洲吗?不是的,只是沈洲这种情况令沈良友在村里蒙羞,好像孙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也跟着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沈洲对他那便宜爷爷没什么感情,也不在乎老家那群人怎么嚼舌根。小时候他不曾得到过来自沈良友的自尊和骄傲,长大了也不必为他的面子负责。这么撕破脸皮似的孑然一身,也不是没想过要找个人作伴,但是沈洲又不愿意将就。
他要的贪心,要的是全心全意、世上独一,且宁缺毋滥。贪心的人合该遭受煎熬,合该两手空空。
他也算不上什么事业有成的人,他的建议确实对宋涸没什么用,只是妄想填补宋祁对宋涸的欠缺,毕竟像宋涸这般大的时候,沈洲还挺希望有人能过问自己这些事的。
或许年龄上有代沟,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了,仅仅只是提一句,反应就这么大。
至于宋涸嘴里的“喜欢男人”,本人都没把握的事,被那小子说得那么笃定,沈洲自己都要产生怀疑了。
只是记忆里第一份热烈的关切来自宋祁,宋祁又恰好是个男的,不免要产生某些深远的影响,其余的一切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