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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畏惧沈煌？

茹姨就像一根导火索，而耳旁不是听到的零碎留言在日积月累中也渐渐拼凑成型。

据说他的那位父亲并不仅仅有他和沈煌两个孩子，但真正承认的只有这两个……

据说曾经父亲在外有一个颇为宠爱的孩子，不过后来莫名其妙的死于一场高烧……

据说他的父亲又很多钱……

据说他的父亲是六分堂的堂主……

据说原本父亲之后的堂主理所应当是沈煌，但有了他的出现，沈煌的继承人位置就变得不那么理所应当了。

据说陈家，也就是茹姨的娘家已经有了行动……

据说他这个大少爷其实名存实亡……

据说他的命不会长……

据说……

他的耳边有太多的据说了，而一件件都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渐渐喜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日的听‘父亲’给他带的钢琴曲。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钢琴，除了上学，几乎不会踏出那件房间的门。

平日见到沈煌的频率其实并不比‘父亲’或者‘茹姨’高，但偶尔看见，他都会绕过，实在绕不过他便略略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而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到害怕沈煌的地步，只能说是在躲避。

直到一日，因为接他放学回家的司机迟了，他便一个人缓缓的往家的方向走，耳边听见枪声的时候，事实上那时候他甚至还不能辨别枪声和炮仗的差别。

在一条巷子里，他看到了，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人，以及举着枪脸上溅着血点的沈煌。

几乎是在他踏至巷子口的同时，沈煌的枪头一转指向了他。

枪，他是见过的，沈家的保镖腰间都有配枪，但他住的地方毕竟是沈家的住宅，赶在那里动手的人可着实不多，所以那些枪在他眼中就像是威吓的道具。

他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枪，能够杀人的枪。

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僵硬的呆站着，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你怎么在这里？”沈煌收起了枪，语气不耐道，随后他侧头看了眼脚边的血人，狠狠的一脚踏在那人的头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中枪的人浑身都在颤抖，看到一股一股的血沫从那个人的口里涌出来，那个人面色通红，嘴唇却是惨白，因为痛苦而泛着白眼。

呕，他一手撑着身边的墙壁便呕吐了起来，狠狠的，掏心掏肺一般，直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这却是与母亲的死完全不同的残忍、血腥。

他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他不敢再看地上的人，所以抬头去看他那名义上的弟弟。

沈煌的皮肤很白，红色的血点在那脸颊上异常鲜明，他的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神情异常狠戾。

他打了个颤闭上了眼。

耳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趋近，他能感觉到有个人蹲在了他的面前，他睁开了眼，却很快疼痛的拧在了一起。

沈煌狠狠的捏住了他的面颊，明明同样都是15岁的少年，但是沈煌却足比他高了一个头，而这种优势在蹲下的时候也仍能够体现。

整个人都被笼在了阴影中，他直直的盯着面前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他的弟弟……

“你根本不像沈家人。”沈煌说着一把甩开了手。他的脸被甩得侧到一边，脸颊上沾上了沈煌手上的血，暗红色的一条。

沈煌说完就站起身离开了。

这是沈洛泽第一次亲身体验，什么是沈家人，什么是黑道。

正如沈煌所说，他确实一点也不像……

那天他甚至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中，只记得之后他生了一场大病，闭上眼便是那个满身鲜血的人，那张狰狞的面孔，整日整日的高烧和胡话。

从那之后，他是真的害怕了，并不单单是沈煌，甚至是整个沈家。

他明白了黑道与地痞流氓的不同，黑道，那是混杂在血腥与死亡之中的。

他不明白自己那温婉的母亲是如何与黑道的‘父亲’相爱的，在他看来根本是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届满16岁之后，沈煌便几乎不再回沈宅了，他也在那些据说中听说了些许的消息。

据说打算培植自己的势力，据说接受了母亲娘家的帮忙，据说是不满意父亲对与大儿子的过分宠爱，据说是因为父亲打算将六分堂堂主之位传给大儿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据说，只有他知道，他的那位‘父亲’曾经找过他，与他难得交心的谈过一次。

在沈煌自立后不久，他的‘父亲’就做出了送他出国的决定，虽然又要去一个全新的环境，但对于这个决定，他的心里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那时的他迫切的想要离开之于他如同黑暗泥淖一般的沈家。

出国前夜的晚餐桌上，他再次见到了沈煌，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未见，但他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中的差距，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暗夜中看见了猎物的狼，带着嗜杀与血腥。

他整个人都为那眼神而震撼，他甚至可以想见如果没有周遭的人，沈煌会在第一时间拧断他的脖子。

那时候他完全可以确定，沈煌想要杀他，迫切到即使在‘父亲’面前也毫不掩饰杀意。

那时候的他是被震慑住了，完全没有办法去思考太多。但之后到了美国，他也曾经想过，仅仅因为那毫无根据的‘据说’真的会有那样浓烈的憎恨与杀孽吗？

他的弟弟，那个他根本畏惧到退避三舍的弟弟，会蠢笨到认为他这样的人能与他争抢什么，认为‘父亲’会将那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六分堂堂主之位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