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喇叭声,迟航站起来和东浩告别。车子上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着一顶粉色的遮阳帽,一身运动装,很有活力的样子,“您是崔导游吗?”
崔秀恩点点头,“您是金奶奶家的客人吧?”
“嗯,是的。”
崔秀恩:“外边冷,您先上车,我进去再接一位客人。”
迟航钻进车里,想着熊孩子和情侣,和哪个一起出行他更能接受,熊孩子可能会很吵,而情侣会腻腻歪歪。其实他一直不懂那些当街搂搂抱抱亲吻不停的人是怎么想的,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对公共空间的一种冒犯。文明人在所有公共场合都应该克己守礼才对。或许,他的想法太过迂腐,毕竟他从未谈过恋爱,不懂相爱的人体内荷尔蒙的冲动。
熊孩子和情侣都没出现,推开车门的是柳时序。
迟航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在这个点会碰见他。他的发型变了个样,原先盖住额头的刘海全部用发胶撩到后头,变成了一个公子哥身上常见的大背头。身上穿着一件鹿皮的夹克衫和一件烟灰色的粗呢长裤,时髦又漂亮的打扮。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时候,他还闻到清淡的古龙水味。迟航想起来,这类人要是在上海,大概率只会在恒隆广场的奢侈品店才能碰得到,他们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昂贵而疏离的感觉。那天光线不好,他才误以为对方是个打工的学生吧。
迟航朝他说了句嗨,对方也说了嗨,情绪不高的样子。
导游上了车,转头对他们:“真好呀,今天跟两位帅哥一起出游,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出发啦,希望今天能度过美好的一天!”
导游很热情,一路介绍济州岛的风土人情,迟航也礼貌地回应,聊了自己好奇的地方,只有柳时序闭着眼睛,戴着耳机,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车子开上了去牛岛的轮渡,导游说可以去船头喂海鸥。迟航要从门的另一边下,便不得不摇醒边上的人。
柳时序睁开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有些迷茫地问:“到目的地了?”
“还在渡轮上,导游说这里的海鸥很漂亮,要不要出去看看?”迟航说。
柳时序原本懒得动,对看海鸥更是兴致缺缺,但对上迟航的眼神,他也不知道为啥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推开车子的门迈开长腿。
他们顺着舱底的铁质扶梯往甲板上走,刚一钻出头,冷风就扑了过来,迟航捂得很严实,只是脸颊被风刮得有点凉,他下意识回头看穿着单薄的柳时序,对方双手插在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往上走。
转过小弯后,迟航忍不住发出惊叹声,他看见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海鸥在蔚蓝色的大海上高高低低地翱翔。它们的羽毛呈漂亮的灰色,头、颈和腰的颜色如雪花般纯净,各个体型肥硕,身姿矫健,衬得整个冬日的海面生机勃勃。
导游撕开一包虾条,在一个细长的竹签上插上海鸥的诱饵,递给两位客人,“你们来喂海鸥,我帮你们拍照。”
迟航欣然接过来,柳时序摇摇头,双手插兜,拒绝了导游的好意。
导游给迟航做示范,她说要把竹签往外伸出去一点,然后捧在手里耐心等一会儿,海鸥就会上钩的。迟航照着做,果然一只海鸥就飞到他眼前,迅速地叼走了竹签上的虾条。
迟航乐在其中,如此反复玩了好几遍,导游笑着说,“你们再玩一会儿,我去船舱里面找个朋友聊几句。”
迟航拿出相机,近距离拍了好几张海鸥的特写,又寻思着怎么构图拍远处的海景和渔船,一时都忘了扑在脸上的寒意。
海上的风浪忽然间大起来,船头摇摇晃晃,迟航握着栏杆,努力稳着重心。恰巧一艘客船慢慢靠近,惊起成群的海鸥四散,摄影爱好者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美妙的画面,他立刻又端起相机,分秒必争地按下快门。
这时也不知道谁在背后挤了他一下,他忽然间重心不稳,身体失去控制朝前倾去,差点就要撞到栏杆上去,下面汹涌的浪花咆哮着,卷起莫测的旋涡,多看一眼,好似就会被吞噬掉。
好在有人拉了他一把,“喂,你小心点。”
迟航脑袋眩晕,忽然有点恶心想吐,他定了定心神,过了一会儿才稳住气息,虚弱地说:“谢谢。”
柳时序放开他,看了看他手中的相机,说:“你不会为了几张照片就让自己喂鱼吧?”
迟航想,这人还挺刻薄的,他只是一时过于专注,疏忽了安全,“船有点晃,好在你扶住我了,谢谢你啊。你不喂海鸥吗?还是蛮有意思的。”
柳时序指了指海鸥饱满的肚皮,“再多吃点,这些海鸥都要掉下去了。”
迟航闻言噗嗤笑了出来,“那进去待一会儿?外面风好大。”
柳时序不置可否,迟航推开船舱的门,他也跟了进来。
船舱里面暖烘烘的,坐满了人,迟航四下打量,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两人的空间,“去那边挤一下?”他心里认定柳时序应该是一个挑剔的主儿,所以还是先问问他的意见比较好。好在他的眼神没有流露嫌弃的意思。
两个人坐下后相顾无言,迟航打开相机看刚才拍的照片,柳时序则捧着手机在玩。
他在三人群里发了一句,“今天坐的船堪比难民船,又挤又闷又臭。我为什么沦落至此!”
李殊哲:“我好奇的是,这个点你怎么已经起床了?”
柳时序:“我本来就很自律的好不好?!在酒吧玩到凌晨四点,第二天七点还是去中央公园跑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