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鱼油冷却后,众人小心翼翼地倒进玻璃瓶,竟装了4瓶之多。
宁海看着战果,叉着腰:“行,我这就赶去县城,看能不能找个路子把这些油出掉。”
徐夏闻言阻止道:“叔,不如我和宁文去,我俩年纪小,不打眼,万一被抓住了,还能扯个谎说是来寻亲戚的。”
“对啊,爹,你进城还要去大队开证明,不然被拿住了,怎么解释得清?人家看我俩是学生,也不会过多为难我们。”宁文也在旁边帮腔。
宁海和文昕沉思片刻,觉得两个孩子说得不无道理,点头同意了。
打包好鱼油,徐夏和宁文两人背上包袱,便往县城里走去。
这时鲜少有沥青路,通往县城的路是土路,甚是难走,俩人的裤脚都沾满了泥土。
幸好徐夏在现代经常坐科考船出海,和海上的风浪比起来,这点苦也不算什么了。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徐夏擦擦汗,抬头看看快落山的太阳,对着宁文说:“还是骑自行车方便,等咱们有钱了,一定得买一辆。”
宁文嗤笑道:“你怕不是在说梦话,咱整个大队就一辆,还是前些年给支书的奖励,只有大队干部上公社才能骑,供销社都没得卖,我在县城的友谊商店看到过,足足要180元。”
“梦想总是要有的嘛,日子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徐夏紧了紧包袱,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宁文的肩膀。
二人对视着笑了起来,继续沿着土路往县城里走去。
约莫又过了两个小时,二人终于走到了县城。
夏天日照长,太阳还没下山,街上的人也不多。
商量了一下,两人打算去纺织厂家属区碰碰运气。
纺织厂算是当地的支柱产业,国营工厂效益好,生产的毛毯出口不少东欧国家,人们收入相对较高,也舍得在吃上花钱。
只是还得寻个人问问路。
徐夏眼尖,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报刊亭,心生一计,拉过宁文耳语了一阵。
二人走到报刊亭前,对着坐在里面的中年妇女甜甜问道:“婶子,请问纺织厂家属区怎么去呀,我们来寻亲戚,迷路了。”
中年妇女低头翻着报纸,头也不抬:“沿着这条路直走,路口左拐,再走个几百米,门口有个大牌子的就是。”
也不怪她态度冷淡,这个年代没有智能手机,黑白电视也是奢侈品,看报纸就成了人们了解信息和消遣娱乐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报刊亭的生意可以说是如火如荼。
在里面工作不用日晒雨淋,可以说得上是人人艳羡。
二人道过谢,便循着路走去。
“没想到你还学会扯谎了,”宁文用胳膊戳戳徐夏,“可不许骗我以后。”
徐夏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我这叫见机行事,不然人家怀疑我们怎么办,你甭担心,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同时她在心底默念,善意的谎言不是谎言,要是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徐夏,是你以后的女儿,你非得把我拉去精神病院治病不可。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看到一个大拱门,正中间悬挂着“国棉四厂家属区”七个红字,门内稀稀拉拉有几个人,看起来是刚下工回家。
宁文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小声嘟囔道:“纺织厂是到了,可这鱼油该怎么出手啊,总不能进去叫卖吧?”
徐夏对着前面的一棵榆树努了努嘴:“别急,你瞧那边,等着看我表演吧。”
只见榆树下坐着一个老婆婆,正专心致志地在择菜。
徐夏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奶奶,同你打听个事,你知道纺纱车间的王爱芳住哪栋楼吗?”
老人闻言抬起头:“王爱芳?没听说过这个人呢,你找她干啥?”
“啊,不能够吧,王爱芳是我表姨,我娘说算着日子她该生了,让我来送点吃食祝贺。”
老人见徐夏表情着急,转身对着一旁路过的人道:“哎,刘霞,过来下,你们纺纱车间有个叫王爱芳吗?这俩小姑娘是她亲戚,有事来寻她。”
被唤刘霞的女青年提着包走过来:“王爱芳?没这个人吧?孟奶奶你确定是这个名儿?”
坏了,她竟然是纺纱车间的,扯谎扯到正主面前,这也太尴尬了。
见老人和刘霞都面带疑惑地望着她们,徐夏急中生智,带着哭腔回答:“一定是我娘记错了表姨的单位,这下可好,这些鱼油原是送给她家炒菜的,拿回去我家也吃不了4瓶这么多,全浪费了,我娘非骂死我不可。”
边说还边解开背上的包袱,露出个口子给二人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见她急得快哭出来了,宁文在一旁拼命忍住笑意,也装作很焦躁的样子,来回踱步。
听到鱼油可以炒菜,老人眼睛“唰”地一亮。
如今就算是纺织厂这样的富裕地儿,每人每月也不过分得二两的油票。
这年头,谁不是好几个孩子要养活,家里普遍都有五六口人,就这仨瓜俩枣的,哪里够使。
每次炒菜都舍不得放油,胃里没有油水,嘴巴也快淡出鸟味来了。
没有油票,有钱也买不着,黑市上的油,卖得又贵,还有被抓住的风险。
这俩小姑娘看着还是学生,人也单纯,不像是会骗人的。
“小姑娘你们别急,你说是什么鱼油,可以炒菜?
那可以给我呀,不白拿你们的,我拿粮票换,或者要别的也可以。”
徐夏沉默了片刻,以退为进推辞:“奶奶,那岂不是投机倒把,违法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