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阮咬着嘴唇,横了壮汉一眼后下楼了。
二十分钟后,他被带到一家地下拳场。场馆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擂台顶部直射的超大瓦强光灯泡,说是擂台,其实不过是粗制滥造的草垛子围成了一圈,冷白刺眼的强光之下,擂台中心的拳手目露凶光,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而李漆就站在看台正中央,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厮杀。
“过来。”李漆对他招了招手,陶阮朝他走过去的同时,听到了场馆外呼啸而去的救护车鸣笛。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陶阮语气不耐,一幅生了气的模样。李漆见状轻笑,胳膊一伸揽住了他的腰,嘴唇贴近他耳廓轻语:“陪我看场比赛。”
陶阮皱着眉挣了下,李漆不甚在意地笑笑,随即拍响双手。很快,擂台中央的血迹被一桶冷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下一对拳手也即将上场。他原本并没兴趣看什么拳击比赛,只是在观望李漆此举的意图,可下一秒,待看清擂台中央的人时,陶阮瞳孔一缩。
韩骥正扣下拳套的最后一颗暗扣,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而韩骥对面,赫然是浑身发抖的陈福寿。
陶阮猛地回头质问身旁的人:“你这是干什么?”
李漆安抚地在他腰上拍了拍,“去和爸爸打声招呼。”
陈福寿一看见他就立马冲了过来,神情畏缩,双手也在发抖,“李少,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求求您……”见李漆不理他,陈福寿转头把陶阮当作救命稻草:“儿子,快救救我……”
陶阮大脑飞速运转。陈福寿最初是在李家的场子做事,后来转投吴启,吞了李家几个场子,害得李漆被警察盯了很久。韩骥砍掉的那截手指,就是李漆的授意,今天这一出,极有可能是李漆特意做给他看的,而目的,也许是想借陈福寿来控制他。
可李漆万万没料到,陶阮根本就不在意陈福寿的死活,他搞这么一出,反而正中陶阮的下怀。
思及此,陶阮飞快冲向陈福寿想扶起他,却被身旁的壮汉挡住去路。“放开我!你想做什么?”陶阮怒目而视。
李漆摆了摆手示意放人,陶阮被松开后立马扶住颤抖不止的陈福寿,李漆见状嗤了声,“出卖我的代价,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
陶阮皱起眉来,李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要是早知道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子,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根手指。”
陈福寿闻言抖的更厉害了,果然,果然是李漆做的!可他敢怒不敢言,只敢紧紧靠在身旁的陶阮身上。
“他的手指是你弄的?”
李漆一晒,“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陶阮眯起眼睛,“你调查我?”
李漆并不否认。昨晚陶阮提及自己父亲断了一根手指时他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两人缘分不浅,陈福寿竟然还真是陶阮的父亲。
这下事情就好玩多了。
“带下去。”几个壮汉闻言立即架起陈福寿往擂台边带,韩骥已经等候多时,李漆朝他做了个手势后,便一把掀开拦网跨了进去。
这边陈福寿还在拼命挣扎,地下拳场的黑拳比不得正规的拳击比赛,防护规则统统都没有,只看谁先倒地。之前他还在李漆手下的时候不是没见识过,站上去的人能留口气被抬出去都算福大命大。
“饶了我、饶我这一次,求求你……”陈福寿饥不择食地对着壮汉下跪,朝台下李漆的方向咚咚咚地磕头,“李少,您饶了我,我保证给您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成啊……”
他锲而不舍地磕头,李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韩骥会意,一个横踢踹在吗陈福寿肋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拳套带上。”
“又、是、你、”陈福寿趴伏在地上,求饶不得,满腔的恐惧转为愤怒,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这个废掉他一根手指的男人,他愤怒地冲上前想要挥出拳头,却被男人一个勾拳又打翻在地上。
韩骥扔了双拳击手套到地上,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戴上。”
这种情况,作为“儿子”他再不说点什么,就太引人怀疑了。陶阮吼道,“快让你的人停手,我不需要你的钱了!”几个壮汉块头是他的两三个倍,陶阮挣不脱,也懒得再挣,索性扯着嗓子声嘶力竭:“滚开,别碰我,我要报警!”
陶阮奋力演出,父子情深的戏码演的他都快相信了。
然而李漆嗤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又或是觉得他不自量力:“省点力气看好戏吧。”
陶阮还想装模作样再喊两声,可李漆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当场愣在原地——
“这么护着他啊,忘了你这个爹曾经是怎么对你的,嗯?”
……原来李漆都知道。陶阮脊背发凉,不禁在想,他还知道些什么?
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陶阮很快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迎上李漆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冷声道,“我没忘。他养了我十多年,我不可能见死不救。”末了,他咬牙:“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
“呵呵,”李漆笑了,“我是什么人,以后你会知道的。”
“动手。”
李漆指令一下,韩骥便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连出两拳,陈福寿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复又被韩骥揪着领子提起来,一拳又一拳直冲面门。陶阮一直盯着擂台上的两人,眉头随着韩骥狠厉的招式越皱越深。
李漆有一句话说对了,他根本忘不了陈福寿当年的所作所为。
陶阮出生便被亲生父母遗弃,自打他记事以来,他的生存环境只有潮湿破旧的筒子楼,以及陈福寿的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