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少爺俏小娘》。
蕭征易的指尖猛然停頓了一下,隨後粗略翻了兩頁。
話本寫的是一家財主娶了一房年輕美貌的小妾,這小妾雖是一名男子,卻美貌無比,為女子所不能及,財主因此十分寵愛。家中少爺見小媽美貌,便與之偷I情,二人約會往往在夜裡,描寫得刺激又曖昧。
有一回,這兒子在父親房裡和小媽偷I歡,父親忽然回家,他便甚至在父親床下,偷偷聽了一夜。
又是擔憂自己被發現的恐懼,又是親耳聽著心愛之人在父親身I下輾轉承I歡……兒子咬著牙聽著,強忍著不出聲。
蕭征易的心跳不覺加快,仿佛自己此刻就躲在床下。他五指攥緊書冊,面上卻是不露聲色。
他想:先生一向莊重自持。原來,是喜歡偷摸著來?
是了,偷摸著來,才足夠刺激。
然而眼下蕭征易沒有時間細細琢磨這些,他只匆匆留下這一本《俏小娘》藏在衣袖中,留待日後有時間再加以研究,剩下的書都命侍從塞回原處去,以免被發覺。
。
裴覺將江衡元的信拿進去交給周琰,並告訴他:「太子殿下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周琰垂眸看了看手中原封未動的信,拆開一看。
江衡元的信,上半部分表達相思之意,語氣親昵曖昧。下半部分說如今蕭玄已死,蕭征易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廢物,讓周琰不如投了吳國。只要他肯去吳國,定會高官厚祿、拜相封侯。
周琰看完信一驚,蹙眉道:「怎生走漏了消息?」
他剛問完話,蕭征易聞聲走了進來,周琰將信遞給他看。
他對待蕭玄也一向如此。心中磊落,自然沒什麼遮掩。如今蕭玄不在了,他便用對待蕭玄的心意對待主,並不擔心蕭征易因此有什麼懷疑。
蕭征易看了一眼江衡元的信,心中氣得不行,還是強壓怒火,冷靜地對周琰說道:「先生無須憂慮,我已有準備。」
周琰看著蕭征說道:「想必不止吳國,此事泄露出去,國中必定有人趁機謀亂,北方戎狄也會趁此時機侵擾邊境。請殿下命臣出兵討賊。」
「先生如今玉體欠安,不宜勞累。」蕭征易道,「我已有部署,先生在此好好休息,不需多慮。」
周琰垂眸,沒有說話。
蕭征易雖然年少,但如今先帝大行,他才是說一不二的一國之主。
更何況古往今來,每一代君,沒有不忌憚先帝舊臣的。孝順他是一回事,是否防備他是另一回事。蕭征易既然不同意周琰領兵討賊,周琰斷然沒有搶著一定要去的道理。
而且蕭征易不是無能之輩,周琰倒也不必死抓著不放手。
更何況,他就算不想放手又能如何。蕭玄的離去,讓周琰心中也對過往產生了無限懷疑。
他曾以為自己能戰勝命運。過往,這一身病無時無刻不在磋磨著他的心性,然而不論病得多厲害,他總是強撐著站起來,總以為可以戰勝命運。就如同年輕時的蕭玄,曾經失敗無數次,依然從跌倒的泥潭中爬起來,再一次邁步向前。
這一回,那個用自己親身經歷安慰他、勸他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永遠不要喪失信心的蕭玄跌倒了,就沒有再爬起來。
那個和他患難中互相扶持的人永遠不在了,這一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從泥潭中爬得出來。
蕭征易公務繁多,又好言勸了周琰一番,便出去繼續處理公務。蕭征易出去後,周琰讓裴覺扶自己起身,到書案前寫了一封回信,婉拒了江衡元。
周琰寫字的手都在打顫,幾乎握不住筆,好不容易將信寫完,遞到裴覺手中,已是冷汗涔涔。
裴覺蹙著眉,看得心中揪疼,對周琰說道:「國師,不要折騰自己了,也不是非要回他的信……」
「咳……」周琰咳了幾聲,說道,「如今局勢動盪,我得先穩住江衡元……咳咳……」
外間,蕭征易聽著房裡一日來從未斷絕過的,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根本無心處理手中的公務。
此時他本應該回京坐鎮,早日登基穩定局勢,但他實在放心不下周琰。
周琰如今的身體狀況,他一刻也不敢有疏失。
時至今日,他更加明白前世周琰為他付出了多少。
前世周琰接受蕭玄託孤之重,獨自面對一群想要啃他骨頭喝他血的洶洶政敵,還有反賊四起、蠻夷侵擾、內憂外患,甚至還要應付他這個君給使的絆子……
這一次內亂加上戎狄進攻,雖然他已提前有了部署,應付起來也不免覺得費力。
他難以想像周琰當初究竟是如何一個人扛過來的。
而當初的他,端坐皇宮之中,只知道周琰手握大權,乾剛獨斷,早晚要篡他的位……
每想起前世對周琰做過的那些事,他都心頭鈍痛。
他既想向周琰坦白懺悔,又恐懼周琰有一日得知前因,厭惡他、遠離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
三日之後。
窗外,雨下得很大。
江衡元望著窗外的雨打著庭院裡的芭蕉葉,四指焦躁地叩著桌子,問道:「打聽清楚沒有,周國師到底病得如何?」
程懷仁在他面前答道:「聽聞周國師病得很兇,恐怕是要不行了。」
江衡元蹙起眉,不曾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