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征易看抬眸看了一眼,將裴覺放下的東西去取過來,只見是一碗梅花露,和一些時令的粿子,梅花餅、佛手酥之類。
周琰生長在江南,喜歡這些甜膩膩的東西。
蕭征易給周琰端過來,哄他吃了一點。
周琰離開這半年裡,蕭征易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總之朝中對周琰的負面評論這已完全聽不見了。蕭征易知道周琰心思都在辦事上,不願意糾結於內鬥和處理那些複雜的關係,他將一切都處理好了,方才親自接回的周琰。
龍泉之戰,加上之後幾次平叛和出征,梁國十分需要休養生息。定下休養生息的國|策之後,周琰要做的事還是很多,發展好經濟,才能恢復國力。
周琰每日裡除了忙著公|務,就是接受蕭征易和裴覺兩個人的輪番投餵。
一個多月後,周琰寫出的信終於有了回音,周靖果真應邀來了洛京。
周琰歡喜得不行,親自出了城迎接。他聽聞最近城郊有廟會,特意換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與周靖去逛廟會。
周琰從小就比周靖貪玩。周靖是清貴自持的世子,擔當著家族的重任,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萬眾矚目,因此一向比周琰嚴肅冷峻。
周琰十三歲前一直成長在他的庇護下,是個無憂無慮的傻白甜。
因為整個家族對周靖這個繼承人都十分滿意,導致對周琰幾乎沒有要求,屬於放任自流,隨他心意。
於是周琰就有了聽曲、湊熱鬧、看話本、逛廟會諸如此類不太入流的愛好,左右只要他不太張揚,悄悄地喜歡悄悄地去,就沒有人來管他。
但周靖是第一次被人拉著在民間廟會上逛。
他有一點點拘束,但又好奇弟弟喜歡湊的熱鬧,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廟會很長,攤位擺了足足擺了兩條街,吃的、玩的、雜耍,什麼都有,還請了戲班子唱戲。
人來人往,嘈雜而擁擠,卻一點沒讓這個生長在侯門公府、鐘鳴鼎食的貴公子感到不適。
周靖好像理解了周琰為什麼喜歡這些。
這一切都平凡而簡單,又生機勃勃。熱鬧得街市里人來人往,都是最真實、最有生氣的模樣。
周琰請周靖到路邊小攤吃個午飯。
他們二人點了蕎麥餅和餛飩,沒有坐多久,周琰身旁就多了個拖油瓶。
拖油瓶沒把自己當外人,徑直坐在周琰身旁,望桌上放了一堆買來給周琰吃的東西,還跟著周琰一口一個叫「兄長」,周靖差點沒吐出血來。
雖然周靖年紀不算很大,但明年就要三十歲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叫他兄長,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更何況他認識這個拖油瓶是誰,梁國的一國之君,叫他「兄長」,他總覺得彆扭。
蕭征易叫得毫無心理負擔。周靖對於周琰而言的確是個好兄長。
周靖礙於身份不便,恐惹麻煩,是悄悄來的,不過周琰事先與蕭征易打過招呼,蕭征易欣然同意。
雖然龍泉之戰,周靖大敗梁軍,蕭玄因此鬱鬱而終,他們於共有莫大的過節。但是明面上如今兩國已經議和,私下裡周靖是周琰的兄長,無論從哪個角度說,周靖私下來看望周琰,蕭征易都覺得沒有問題。
蕭征易扒拉著他給周琰買的吃的,取了一串冰糖草莓給周琰,還客氣地遞給周靖:「兄長你也嘗嘗,觀玉很喜歡吃這個的。」
被他叫「觀玉」的人臉有點紅了,手中拈著一串冰糖草莓尷尬地和周靖笑了笑。
好在周靖是一張萬年沒有表情的臉,只有見到弟弟時溫和幾分,有著非凡的情緒管理能力,並未流露出什麼震驚之類另周琰難堪的表情來。
周靖很平淡地接過蕭征易遞給他的冰糖草莓,道了聲謝,就優雅地吃了一口。
蕭征易打心裡十分滿意自己唯一的大舅子,雖然這個大舅子是他單方面認下的。
他們都是便衣出行,沒帶僕從,吃完飯,蕭征易起身去付錢,用的是紙幣。
現在連民間小攤小販,也大多都愛收紙幣了。
周靖望著攤販們手中的紙幣,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沉重地說道:「如今吳國也到處都用紙幣。」
他和江衡元曾經意識到過紙幣的問題,雖說這些錢幣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可這些錢幣來自梁國,經濟的命脈等於被另一個國家掌控。
江衡元甚至下令禁止過使用,可很多東西是光靠行|政|命令無法控制的,尤其是民間的很多經濟行為。最後這一條禁令名存實亡,紙幣還在繼續流通。
周琰笑了一下,說道:「至少十年之內,兩國之間都不會有戰爭。何況現在咱們在逛廟會,兄長不要煩惱這些。」
周靖也笑了笑。論排兵列陣,他能與周琰抗衡。但和平之時發展內|政和經濟,周琰的確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厲害。
龍泉之戰才過去不到一年,梁國又剛經歷叛亂和邊境的戰爭,如今竟有經濟復甦和繁榮之勢。
世上的事終歸不能強求,尤其是國家之間,成王敗寇,能者居之,何況現在的確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周琰已經把切過的蕎麥餅都推到他面前了。
每一盤灰色的蕎麥餅,都被整齊地切成四塊,方便用筷子夾起來。蕎麥餅里是雪菜和肉餡,餅皮帶著微微的甜。
蕭征易的心思全然沒在自己吃上,一直盯著周琰,不停勸周琰多吃幾口,就和哄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