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孔语琪这一脸崩溃的表情,曾得韬满意地笑了。
他的嘴唇很薄,包不住突出的齿列,一笑便露出两排歪扭的牙齿,“我这法子,不错吧?”
说完,他笑容一敛,眯成缝的眼睛睁开,死死地盯住神色痛苦的孔语琪,“可惜用这个方法来报复你实在太慢了……只让你每天提心吊胆这怎么够!”
孔语琪被他瞪得一激灵,身体猛然往后一靠,牵动麻木的肩膀,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的时间不够了。”
曾得韬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随后他并不解释,自顾自地便继续说了下去:
“好在这时,有人给我提供了‘灵感’……”
他顿了顿,“啊……这样说好像不够严谨,应该说……是‘计划书’才对。”
曾得韬又笑了:
“孔语琪,你肯定听说过‘鹿云’这个名字,对吧?”
女明星抖了抖嘴唇,条件反射地挤出了半句话:“……那个……作家?”
毕竟前段时间夙成文和鹿云两人的“开运(凯云)”cp的恩怨情仇在网上炒得如火如荼。
女明星作为娱乐圈里热度正高的小花,身边都是圈内人,人人都好像认识二人,人人又都有独家猛料可以跟她分享,自然是天天吃瓜吃到飞起的。
她分明记得,鹿云应该是自杀了,死的时候还把跟他有仇的夙成文夙大导演给拖下水,让他深陷在舆论的泥潭里不能自拔……
——等等!
闵靖睁大了双眼,目光中透出惊惶与恐惧。
——她现在的处境,分明和夙成文那时一模一样!
她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几乎在一瞬间想到了一个极其接近真相的答案:
“……难道是……鹿云帮你筹划的复仇计划?”
“呵呵呵……”
曾得韬第三次笑了:
“鹿云他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整天除了写小说就是想寻思,他能帮我筹划什么!”
略作停顿,他才接着说道:
“他只是以为自己写了一篇小说的提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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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后来才搬到明桂街26号的郭若岚或者曾得韬,大作家鹿云在那栋楼的808室里已经住了五年了。
他甚至不是租客,而是该屋的业主。
作为一栋老城区里周边环境相当一般,设施也十分陈旧的老建筑,明桂街26号的业主们但凡有能力在别处多购置一套物业的基本上都不愿意自住,就算勉强将就住着,也是出于小朋友能就读附近那两间还算过得去的中小学的考量罢了。
但鹿云却不。
他一个潜心写作的死宅,对生活环境并不挑剔,属于只要屋子不漏风不渗雨,不停电不停水,叫得到外卖收得到快递便能活得很安逸的类型。
更何况,比起住在环境更好的独栋别墅,工作经验约等于零的鹿大作家更乐意于观察周遭邻居的生活,并从中获得创作的灵感。
只不过跟社会工作者们常常会系统学习的科学的观察方式不同,身为作家的鹿云更喜欢用一种近似于天马行空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根本就是“想得太多”的方式去研究和揣测他人的生活。
比如住在楼上的新租户偶尔会在三更半夜传来剁肉声,鹿云便会幻想那个早出晚归的漂亮单身女人是杀了前男友的“毒蜘蛛”,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女人把尸体分尸后煮成了人肉咖喱,以给同事们带饭的名义分给他们吃。
然而事实上,那女人只不过是因为常年996,难得一天休息补眠补到日夜颠倒,于是半夜才爬起来,然后匆匆忙忙地切菜剁肉,准备下周要带回单位的午餐罢了。
诸如这样超离谱的脑内小剧场,鹿云给每一个新租户都构想过。
反正脑补不犯法,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总而言之,在鹿云的小世界里,这些人个个是潜在或是现行的犯罪分子,人人都血债累累,人人皆形迹可疑。
当然,大作家自己也知道,这都是假的。
然而时间久了,鹿云渐渐发现,住在他旁边809室的瘦弱女人,还有楼上908室的那个小男生,似乎真的有哪里不对劲儿……
郭若岚的异常很好发现。
毕竟一个吸毒者被毒品控制身心之后,不管是外表还是言行都无法和正常人一样,只要多加留心,或多或少都会察觉她的可疑之处。
但扮成谷银星的曾得韬就不一样了。
他自问自己在人前演得很卖力,处处装出一副乖巧礼貌的优等生的模样,甚至为此花了许多心思。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仔细研究了附近那间初中的课程安排,添置了同龄学生所需的全部二手课本,隔三差五网购点写完的习题册或者考试卷做道具,还会时不时自写一两张奖状往餐厅的墙上贴等等。
可即便如此,鹿云还是注意到了这个伪学生的异常,甚至从对方言行举止中的那些细小的不自然之处寻出了漏洞,开始怀疑他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而是一条刷了绿漆的老黄瓜。
但大作家并没有向曾得韬求证,更没有把自己察觉到的疑点告诉任何人。
他只觉自己像是在玩一场实景推理游戏,让他感觉很有意思,也成了他被抑郁症纠缠的人生里难得的乐趣。
很快的,鹿云便发现了“谷银星”这个伪小孩的目标似乎是住自己隔壁的那个吸毒女。
于是鹿云给他们俩安排了一场复杂但与事实完全不搭噶的恩怨情仇,然后把郭若岚设计成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个受害者,伪小孩做凶手,再以他们居住的这栋明桂街26号筒子楼为原型,开始创作一部新的悬疑推理小说的细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