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在昨天出手避免難產,兩頭母豬都不排斥她,更沒咬她。
來娣跟著何老學的是中醫,不是獸醫,但她在冷河鎮那幾年,鎮上沒有專門的獸醫站和飼養員,村民找上衛生所,她只能趕鴨子上陣,一來二去倒也有些經驗。
王麗芬和李本分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對這樣的工作態度自然是沒話說的。
到中午來娣回家吃飯的時候就發現,地瓜糠皮湯里多了幾粒米,炕桌上擱著一袋大米,足足有十五斤重呢!
「你這丫頭,我說要粗糧吧,還能多換三十斤,你偏要白米,這才多大點兒。」
秦來娣呲溜一口香噴噴的白粥,「奶,這白米咱們可以有別的用處喲。」這年頭粗糧是主食,白米才是真正的稀罕東西。
「啥用處?」秦桂花和盼娣一齊看向她。
來娣看向門口,先跑去把大門關上,這才悄咪咪道:「明兒我進城去一趟。」
畢竟鬼點子最多的老三,「你想拿到黑市去換點別的?」往日裡這丫頭也會去賣雞蛋賣黃豆,倒不意外。
「奶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們餓肚子。」
秦桂花保守慣了,嘮叨起最近哪個大隊的誰誰誰偷摸去賣糧食被抓到,判了個投機倒把,被拉去公社學習班,還有更嚴重的被拉去農場勞改,有一個直接發配北大荒的,一家子跟著丟臉啥的。
秦來娣也有點拿不準這幾年的情況,這些記憶對她來說太久遠了。
倒是盼娣小聲說:「我跟三姐去,明兒正好禮拜天。」
秦桂花雖然潑辣,但也講道理,尋思著來娣年紀不小,現在也結婚了,以後小兩口的日子得他們自己過起來,她不可能再像老母雞一樣將她護在翅膀底下,「成,那你倆小心點,先帶五斤去吧,要是被沒收也不心疼,只要人別折進去就成。」
來娣機靈,盼娣仔細,姐妹倆也能互補一下。
晚上,秦來娣把被褥搬到豬圈,豬圈隔壁還有間小矮房子,白天她已經鋪上厚厚的乾爽的稻草,現在是夏天,直接睡上去也不冷。也不知道老賀頭今天去到哪裡,有沒有吃飽穿暖,嗯,當然可以肯定的是,這木頭肯定不會想她。
對他而言,自己這婚妻子只不過是一面之緣的小妹妹而已。
東想西想,一夜起來無數次,終於熬到第二天一大早,餵好豬食,又餵了豬奶,安置好一切之後,秦來娣趕緊回家洗把臉,姐倆悄悄往背簍里藏好白米,直奔村口。
專職飼養員也不是不能休息,白天人多的時候,拜託另一位社員幫忙照看一下就行。
「來娣這兒,盼娣快來!」村口有個年輕姑娘沖她們招手。
秦來娣怔了一會兒才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兒時玩伴劉寶珠。
劉寶珠還是自家鄰居呢,僅一牆之隔,劉家也是寡婦帶大的一根獨苗,雖然獨子也死得早,但跟秦家不同的是,到了劉寶珠她媽這兒一口氣生了七個兒子,腰杆子十分粗壯,秦家就是一窩七仙女,還被劉寡婦戲稱為「尼姑庵」「女兒國」,秦桂花為這沒少跟她干架。
但不管兩個寡婦奶奶怎麼不對付,傻大妞秦來娣小時候倒是經常跟劉寶珠一起玩,一直同班到初中,來娣心疼奶奶不願再上學,劉寶珠卻安穩念到高中畢業,要不是大學停止招生搞不好還能考大學呢。
「你們也去公社?咋不早說,咱好一起。」劉寶珠好奇地往她們背簍里看了看。
來娣在看見她那張臉時,視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閃了閃。
這張臉,她怎麼會忘記呢?
當年她隨軍後劉寶珠專門給她寫過很多書信,打過幾通電話,甚至還去冷河鎮看過她。哭訴劉寡婦逼著她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鰥夫,來娣心疼自己好閨蜜,主動留她在家裡住了一段時間,順便也能幫忙帶孩子打掃衛生。
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好閨蜜寶珠認識了趙青鬆手下的一個副連長,一來二去就處出感情來了。
可讓秦來娣生氣的是,從一開始她就提醒過寶珠,這男人在老家是有妻子的,讓她注意避嫌,甚至還從中勸說阻止過好幾次,可她就跟豬油蒙了心一樣,一個勁往上湊。
結果呢,最後人家老婆聽到風聲,從老家帶著倆兒子來了,把劉寶珠這「狐狸精」打了一頓不說,還把秦來娣也恨上了,往後一起在家屬院生活的多年裡,沒少被她戳脊梁骨。
劉寶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又找個男人還嫁得不錯,改開後去深市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可秦來娣這個「引狼入室」「牽線搭橋」的好友卻為她背負了一輩子的罵名,直到趙青松死前都還在埋怨,他之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都是她害的。
因為這事鬧得他在家屬院名聲也不好,民主表決總是落人一頭,提干考察這關才過不去。
雖然秦來娣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跟趙青松在一起,但她也不打算再跟劉寶珠做朋友,這是底線問題。
劉寶珠像往常一樣熱情的嘰嘰喳喳,見她臉色冷冷的,心裡也很納悶,「來娣你咋啦?」
來娣鳥都不鳥,正好路過一輛拖拉機,招手就上。
劉寶珠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難道,她也做過那個夢?可不對啊,要是做過那樣的夢,她沒道理把趙青松推開,讓她撿漏啊。
秦家姐妹倆可沒這麼多心眼子,每人五分錢的車費,不用半小時就「突突」到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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