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境皆知魔域有一府双宫。府是司幽府,双宫一为魔域魔宫,一为知非否创立的枯叶宫。
魔域的魔宫虽尤来已久,但真正被冠上“魔宫”的名头却还没多时日。“魔宫”原名“鹿鸣殿”,是昔年魔道一位尊者生前的居所,温晦一统魔道后择居于此,众人将之称为“魔宫”。除却这最有名的一府双宫外,魔域内尚有许多殿宇行宫。最有名的当属位于魔域入口处的“十二金殿”,以金未柱以玉石为瓦,其内偏又极尽典雅素然,一派女儿闺阁情趣。
十二金殿的主人既不是魔道一人之下的司幽府君,也不是后入魔道声名鹊起的不哭阎王。
十二金殿的主人是个瞧着十分年轻的女人,闺名“漪寄奴”,人称“女阎罗”。在知非否被称作“不哭阎王”之前,魔道的索命阎罗,原本只单指“十二金殿”,十二金殿因此又被称作“阎罗殿”。
阎罗殿前,罗刹招手。
这句话,说的便是十二金殿漪寄奴。罗刹一族在佛经中是食人恶鬼。男丑女姝,捷疾暴恶,是诸恶神佛都惧怕的魔。漪寄奴被称作“女阎罗”,行事作风确一如佛经罗刹。她性放荡,好貌美少年,又嗜杀。由她统领十二殿以来,不知多少沾染多少无辜血液。极盛时,她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啼哭。
后来温晦一统魔道,知非否借正魔大战,一举跃至台前,使“不哭阎王”之名活活压下了漪寄奴一头,这让漪寄奴尤为不悦,可知非否此人狡诈,一手枯木逢春又使他滑不溜手,“女阎罗”就算恨死了这位同僚,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知非否进攻祁连山脉失利,甚至可以算是是被司幽府君给抗在肩上救回来的。“女阎罗”得了消息自然不免心中痛快,魔尊重现魔宫,未召八部九门,反召了她。她领命而来,一见殿上面色不佳,咽喉处的血痕甚至因着剑气入体的缘故,消不得除不掉,在如白玉般的脖颈下留下一道肉疤的知非否,她便忍不住掩唇而笑。
漪寄奴道“哎呀,阎王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具玉身子,怎地出了一趟门便添了新妆,瞧着可真令奴心痛。”
知非否瞧见了漪寄奴,嘴角微扯。
他深知这个女人毒辣本性,惯来懒得理会,更能能避一丈绝不近一尺。可如今被她当着面戏弄嘲讽,身边的司幽府君又瞧着看热闹,被安远明摆了一道的怨恨涌上心头,他也对这新仇旧恨皆有的同僚不客气的说了句
“叨扰奶奶忧虑,是小辈的不对。”
“你”漪寄奴闻言脸色大变,若非司幽府君在此,而这武痴最不喜的便是同伴相残她怕是已手暗器了过去。
漪寄奴收敛了神色,她瞧着知非否冷嘲热讽,竟直叫出了他的本名“百里珏,你也莫要觉得自己得了魔尊一时信任,便能一直站在上风了。论资历,你入魔道不过百年,论手段,你的枯叶宫更是被一剑江寒撵成了老鼠。如今你不听命令,私自进攻祁连剑派,却又一未探出秦湛虚实,二又未能得胜。”
“你与其有空刺奴,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与魔尊解释吧”
知非否折扇一扬,他淡声道“你怎知这非魔尊授意”
漪寄奴一怔,她反娇艳一笑,问道“哦,难道你得了魔尊口谕”
知非否知道漪寄奴难缠,他含着淡笑,却不在开口。直把一旁的司幽府君看的困惑,他忍不住问“祁连剑派,到底是你意还是魔尊”
知非否答“这都不重要了。”
司幽府君定定地看着他,末了方说“知非否,我知你本是南诏王公,若非当年出了血宴一事,你也不会入我魔道。但你既入了,便要遵守我魔道的规矩。”
“魔道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但也不当真就毫无底线了。”司幽府君看进了知非否的眼里去,“第一,魔道不杀魔道人。第二,魔道绝不背主。”
“这都是当年魔域三千殿共主留下的规矩。”
知非否闻言轻笑,他不回答。连漪寄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幽府君目有不悦,漪寄奴以长袖掩笑,开了口。
她对司幽府君道“小司幽,奴都忍不住笑你。当年三千殿共主定下这规矩,将大家弄得魔不魔正不正,活生生被尽数逼进魔域这小小方寸之地,四境失一,南诏背离,唯留东境尚且有我等说话余地。”
“他自知罪,死去多年,死者为大,奴本不当多说什么。”漪寄奴眼露冰冷之色,“可你要拿他当年的话出来立规矩,奴便不得不多说上两句。他当年身死,可不真是因为受莲华寺的老和尚重创所致。你那时小得很,当然那些东西说什么便信什么,三千殿共主不是死在莲华寺手里的,他是死在魔道手里。”
“种下了因,就会结出果。魔道这个地方,就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是那些见不得光、又容不进那些光明敞亮处的妖魔鬼怪待着的地方。在魔道,只有成王败寇,只有胜存败死,除此之外,便无规矩。”
“就算是魔尊,若是有谁能杀了他,要奴尊他为新主,也是可行的。”漪寄奴轻笑,“知非否,可是这个道理”
知非否却道“我与司幽府君至交,他的话自然要听。”
漪寄奴轻拈兰花指半掩面,瞧着知非否微微眯起了眼,她笑道“是听进去,还是一听即过”
知非否手中折扇轻摇,他对上漪寄奴,眼中微露杀机。
司幽府君直觉气氛不对,他皱眉喝道“你们俩也不要争了,魔尊既召,必然是有要事。怕是与三日后秦湛进攻魔域有关,我等只需领命便是。”
漪寄奴道“说到此事,奴真是不明白。正道尚未缓过气息,只需魔尊设计除了秦湛,再重创一剑江寒,魔道重临四境便是板上钉钉之事。就算魔尊舍不得昔年的徒儿,设下个反间计,逼得正道自己赶走秦湛,不也可吗”
漪寄奴说着长睫一抬、眼波微荡,看向了知非否“都说不哭阎王最擅揣度人心,不若你替奴猜一猜魔尊的想法”
知非否道“魔尊的想法旁人自然难测。只是一,正道四宗并非傻子,反间计是否能起到作用,实在难以预测。二,魔尊对上秦湛,也非有十足把握。除秦湛,重创一剑江寒”知非否轻笑了声,“这话说出来,知道的是女阎罗对魔尊实力自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迫不及待想看魔尊与正道两败俱伤,好取而代之呢。”
漪寄奴冷笑,她道“当年不会做的事,如今自然便也不会做。倒是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魔尊解释祁连剑派吧”
知非否却说“魔尊就算罚我,也不会此刻罚我。”
司幽府君闻言问了句“你早就准备了后路”
知非否道“一则,安远明终归死了。二则,魔尊暂时也抽不出旁的人手。”
司幽府君问“抽旁的人手作何”
知非否答“拦秦湛入宫”
云水宫内,秦湛将魔域的地图默写了出来。
她指着入口处的十二金殿道“这里有两百前,曾被魔族尊为女的阎罗殿主女阎罗,按照帛书里的规则,魔域会撤离所有军队人手,但女阎罗绝不会在此之内。往坏里想,这将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人。”
阿晚作为蜃楼之主,早已将魔域的信息收纳归全,在秦湛话毕,她补充道“女阎罗擅毒与咒,但她最令人害怕的,却是一柄一丈一尺五寸五分的枪,枪名梨花白,极难对付。要我来看,最好是选一同样用长兵之人去对敌。”
“用长兵,那便是我了。”绮澜尘垂下眼眸,“桃枝虽仅有三尺五分,却是对付长兵最好的武器了。”
秦湛闻言,看了看绮澜尘,她有些话想说,最后又全吞了回去。
她指向了第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