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玉正在院中侍弄花草,透明的清水从壶中流出,一个个圆润雨珠落在碧翠盎然的叶子上,仿若莲叶衔珠,见谢哲睿身影,谢渊玉笑着唤一声:“阿景。”
谢哲睿跑去,途中锦靴越过一盆花木,肥翠叶子弯折,谢渊玉道:“当心些,莫伤了花草。”
他俯身查看,手指搭在破折之处,青色与白色映照,谢哲睿看着真心实意道:“哥,你真善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他哥是他见过最有君子之风的男人。
谢渊玉一顿,面上凝滞一瞬,到底没接话。
旁边一声短促的笑声出现,声音太快,以至于听着像是嘲讽,楼津瞥一眼真心实意地问:“谢哲睿,你是不是瞎?”
他身上气质太过锋利,哪怕是懒懒散散地倚墙而立,眸子斜乜,配上那张脸都显得阴凉。
谢哲睿怵他,像是耗子怕猫一般,看着就身如鹌鹑。
谢渊玉唇边有一抹笑意:“三殿下,别欺负阿景。”
楼津惊诧,微微瞪大眼睛:“我又没有用刀捅他,怎么能算欺负?”
谢哲睿头都要埋到地下,气若游丝地开口:“哥,我想上街逛逛。”他瞄一眼,小小声地开口:“不逛也行。”
谢渊玉对这种小事都满足他:“自然可以。”他问楼津:“殿下可愿一同前往?”
楼津见谢渊玉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就想笑,分明是个坏心眼的东西,偏生在这扮演一个温柔的好哥哥,他无所谓开口:“好啊,正好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王都长街比起望州来更加热闹,街上除了大楚百姓,还有一些身着异服之人,骨骼长相都有差异,使人一见便知不是大楚子民。
谢哲睿找他心心念念用绳子变戏法的人,来回东张西望,脸上还有少年稚嫩之气,谢渊玉和楼津站在一边,两人一个无所事事,一个唇边含笑,光凭气质就比谢哲睿成熟不少。
街上亦有卖零食果脯一类,肩上挑担,沿街叫卖,谢哲睿看见这个现与望州也差不了多少。
大抵历朝历代百姓都是如此,在一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辛勤而又质朴的生活着。
谢哲睿用铜板买了乳酪,羊乳制成的膏体,加上油和蜂蜜,浓郁甘甜,他正吃着,却听到路尽头有惊叫声传来,抬头去看,一匹黑亮剽悍骏马奔腾而来,高大健壮又凶悍体肥,黑亮马蹄腾空而起,鬃毛翻飞,缰绳脱落晃荡,犹如一匹油亮的黑色绸缎。
这马受惊了!
谢哲睿血液凝滞,心中知晓要躲避,双腿却犹如灌了铅一般驻在原地。
眼见马蹄落下,谢哲睿紧闭双眼,心中想的是再也见不到望州的娘亲了。
预想的疼痛没有落下,反而是被人从身后猛踹一脚,谢哲睿被这道力气踹的身形踉跄,身体向前方倾倒,又被揪住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来回晃动两下,脖颈肉卡住衣领,他脸色一涨,侧头看去,楼津目光凌厉地盯着前方,双眼像是那空中游隼。
骏马昂嘶鸣,嗓音粗哑,周围货倒人翻,一片凌乱,一位三四岁垂髫稚子放声大哭。
眼看马蹄继续飞踏,青枣大的眼睛中不复往日清澈温顺,腾腾凶光升起,谢渊玉手握了握,忽然伸手攥住晃荡缰绳,手上霎时一紧,火辣辣拉扯刺痛传来,马一惊,越撒蹄狂奔。
臂膀扯脱感越激烈,掌心几乎顷刻间磨去一层皮,谢渊玉眸色一沉,一手抓上马鞍,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拽住缰绳。
他双脚腾空,视线上升,街上一切收入眼中,一道道面孔,惊慌失措麻木呆滞,又有还不知何事的懵懂孩童,脸上还是天真笑容,分明只是几息之间,却好像已经看尽人生百态。
谢渊玉翻身上马,双腿加紧马腹,手腕翻转收紧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而起直立而站,谢渊玉俯低身子降下重心,死死抓住长绳,把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身。
马尾重重地鞭打身体,又开始疯狂摇摆,谢渊玉被颠的摇晃,他眸中闪过晦涩,手掌触在马头后方,掌心已是聚上内力,只等着下移后轻而易举地结果这匹不受控制的骏马。
触到油亮硬的鬓毛时神情一凝,低头看去,只能见一道浓密的鬃毛,他眸中微动,最终还是放下手掌,只牢牢拽住缰绳。
良久之后,终于力竭。
马停下身形,四蹄抵住地面不动,湛蓝天幕下谢渊玉利落下马,身上淡蓝色衣袍似浪一般翻飞,颇有几分俊逸风流。
“哥——”谢哲睿小跑到前,紧张得厉害:“你有没有受伤?”他方才见自家哥哥上马,吓得心惊肉跳,要是一个没稳住被颠下来外加拖拽,不死也要落伤。
楼津施施然跟上,一双眼睛扫过谢渊玉周身,压着一层暗火,他喉结滚动一番,目光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