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又不?敢贸然上前,思前想后给秋沅打去电话:“店长,老板,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呀,师哥快把人打死了……”
成叙抬手撩起汗湿的短发,喉头啐出一口?血,竟然是很淡的颜色,像肺脏里筛出的浮沫。
“实?话告诉你们?吧,要说我不?跟你们?来往是为了单秋沅,也对也不?对。”他哂笑?,嗓音嘶哑,很多?处丝丝的纹裂,“一群畜生穿上衣服,真就以?为自己人模人样了?……跟你们?待在一起,我也像个?畜生。”
这些?人……就是这些?人。
多?年以?前,成叙经历了漫长的踟蹰摇摆,最后还是决定澄清一切。他找到?那几个?朋友,认认真真把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说自己只是在用?谎言吹嘘,其实?跟秋沅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意料之?外,他的朋友们?听?罢没什么多?余反应,只是纷纷投以?古怪的眼?神?。
成叙不?明所以?,等了半天,终于有个?人先出声:“真没摸啊?……那可亏大了,成哥。你最近不?来学校,都没人跟你说吧?前两天周恪非他妈去找他们?班主任了,闹得特别大。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成叙老老实?实?顺着他的话走:“因为什么啊?跟单秋沅有关系吗。”
另一人接过话头:“对,听?说是周恪非带单秋沅买内衣去了。内衣啊……你说这种女的,你憋着不?碰有什么劲,想上就上得了。你看你不?搭理她,没几天她就去勾引周恪非了。”
见成叙眼?睛暗了,也不?作出回应,最先开?口?的那个?有点着急,忙继续说:
“成哥我这话你别不?爱听?,你也就是家里有钱。人家可是周恪非,那是什么人物啊。不?过你真别说,好学生果然最受不?了这种长得漂亮又骚的……你还在这给她澄清呢,没准周恪非本垒都要上去了。你怎么也得赶在周恪非之?前得手吧?”
(十七)
再?见到成叙,是在餐厅附近的酒店套房里?。
他整个?人皱进沙发里?面,神色也是恹恹的?,满脸倦怠。见她进来,只是掀了掀眼皮:“你来干嘛?单秋沅,我可没说我想见你。”
年轻的?面孔伤痕累累,手指节也有干涸的血印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头金发已经涂回纯黑。人工色料质感奇特,到底不比天然黑发,和?血混起来,更像是胶缠成一团的无机物。
秋沅都收在眼里?,平静地说:“年年让我来看看。”
成叙哼笑,晃了晃手:“用不着,你走吧。”
秋沅听?罢没什么多余反应,只是说:“行。”然后就要转身。
“不是,等?一下。”成叙见她真没打算停留,下意识地又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劝自己,“……算了,真没必要这样,见面跟仇人一样……”
话到这里?,又滞住了。
她这次来找他,怎么也不可能是因为念及旧情。
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最后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受了伤也不愿意去医院,对方本来要纠他进派出所,但顾忌他父亲在金融界说一不二的?影响力,到底还?是作?罢,只要了笔不菲的?赔偿。
秋沅并没计较他的?阴晴不定,包里?带了些简单药品,弯腰帮他给伤口稍作?处理。她长期做纹身师,手很稳定。成叙一时有些恍惚,想去拉她的?手,又按捺下来。
“不是分手了么,还?管我干嘛。”成叙嘀咕,“年年说让你来,你就来了……果然还?是放不下我,对吧?”
他是在开玩笑,更像在自欺欺人。嘴没怎么张开,语声也黏黏糊糊。
秋沅手里?的?动作?不停,创面消毒之后,用敷料盖上,一边淡淡说:“我为什么还?要管你,你自己不知道么。”
哦。对。
因为她觉得亏欠。
“那你别管了。”
他回敬她一句,赌气的?语调,然而胸膛有什么在激烈推宕,那三个?字在喉舌底下压了十年,终于吐露出来。
——“其实,不是我。”
他说得含糊,秋沅没理解:“……什么。”
成叙的?嘴角无奈地牵起来,却并不应该称作?一个?笑容。
“不是我。你昏迷那一年,我没有照顾你。”
难得如此冷静。一句话里?每个?字都自有分量,从他的?身体里?撤出去,重量一点一点在减轻,他也感到一阵松快的?解脱。
霎时间?,她的?动作?和?声息一同安静。手停了,夹着一卷医用胶带,就这么悬在半空。
沉默似乎形成实质的?薄膜,横在两人之间?。
成叙从没觉得她如此遥远,嘴唇一下子纠紧了,手脚并用从沙发上坐起来,慌忙解释说:
“我想过告诉你,在我们第一次,第一次那个?的?时候……我是想要告诉你的?,我不想你因为这事儿陪我睡觉。”
但那时候他张了张嘴,内心挣扎,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抱紧。
原因也不难解释。惦念多年的?女孩,纤长手臂攀上来,气味和?皮肤都形成诱陷。
怎么可能说服自己,破坏那一刻的?美梦成真。
秋沅听?在耳里?,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
她记得那个?晚上。夜风吹得舒缓,星星正成熟,明亮得似要从天脚坠落。成叙和?她约会,地点选在一处空中花园里?的?高档餐厅。
秋沅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对于昂贵的?珍稀食材也谈不上喜欢。成叙很聪明,渐渐看出不对劲,忙说下次由秋沅来选地方,他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