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叙兴致很高,连唱几首,秋沅则一直被他的朋友们拉着玩游戏。她遵守规则,输了也不推辞,仰头就喝。高纯度的洋酒,饮料也没兑,很快超出酒量的极限。等成叙唱完到卡座上找人的时候,她已经酒酣耳热,深深地醉了。
眼睛几乎失去焦距,虚淡的视线飘来飘去,找不准落点。成叙试着喊她名字,没有得到回音。成叙抱扶起她软坍的身体,对所有人说先走一步。
他开车带秋沅来到这间公寓,整面落地窗,半幅江景,夜色被霓虹掩盖。
秋沅被他小心地放在绒软的长毛地毯上,俯身压上她。她一只手按在他胸膛,徒劳无力地抵挡。而他太急切,忙于抚摸和碰触,把她的手挪到一边。
秋沅腮颊薄红一片,直粉到脖子、耳根,摸上去烫得像要灼伤手指。成叙捧着她的脸,垂头吻她。熟醉的秋沅呼吸醺然,让亲吻也变得酒意朦胧。
眼帘似乎撑不住睫毛的重量,往下坠去。阖上又睁开,好像昏迷又苏醒。目光辗转腾挪,几经聚焦,落在他身上不动了。
成叙有种奇异的感觉。她明明正在深望着他,却仿佛透过他看向了别人。
然后秋沅张开手臂,迎他进怀里。她的拥抱那么狠,将他满满地抱紧,然后滚烫的嘴唇摸索上来。
成叙从来没见过这样热烈的秋沅,她拥抱他,再亲吻他,那样紧迫而渴求。呼唤的声音都因愉悦在打着抖,只是叫出口的并非他的名字。
“周恪非。周恪非……”
成叙一时失去了发声的力气。胸腔里像长出一团毛刺,扎得各处又痒又痛。所有暧昧旖旎的心思一扫而空。
他第二天就早起去了理发店,把头□□成最离经叛道的金色。
效果非常显著,秋沅再也没把他错认成周恪非。
成叙以为他的质问和确凿的证据会让秋沅哑口无言。
可她甚至没有多眨一下眼睛。
“至少这些年来,除了你,我没有约会过别人。但是成叙,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我爱你,因为你知道我做不到。”
成叙浑身猛然一颤,鼻子和嗓子莫名塞住了,语声也闷钝,如同患了重感冒。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他重新坐起身来,音调也随之越提越高,“你喜欢的是周恪非这废物,没了他爸妈,你自己看看他混成什么样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他以前还在黄语馨家的饭馆洗过盘子!”
成叙说得愈急,脸上起了稀薄的汗意,忽然凶蛮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那样重,握得痛到骨头里。秋沅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他翻身压在沙发柔韧的皮面上。
他的双手湿热,动作毛毛躁躁,往她衣服里漫无目的地深入。
“成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冷淡如冰的口吻,让他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我……”
“分手炮?还是你以为让我爽了,就能回到过去?或者你觉得你很厉害,能让我离不开你?”很难说清她的眼神与声音哪个更尖锐,“别这么自以为是了。我不愿意。你如果还要继续下去,就是强奸。”
成叙被狠狠刺中了。从她身上翻下来,落进地毯厚密的毛料里。
“单秋沅,你走吧。我会回去的。”
他用手背掩住双眼。
-邮件01-
亲爱的女士:
收到您的问候邮件,我很惊喜,也很意外。本想尽早给您回信,但我回国后这些日子,实在非常忙碌,以至于拖到今天,万分抱歉。
此外,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也先请您原谅我已然生疏的法文。
您发给我的自测量表,我也都完成了,请您查收附件。
就结果而言,并不算乐观,但是可以说非常准确。
我对生活的期盼,确实并不强烈。
与其说我感到悲伤或者痛苦,倒不如说,我是丧失了快乐的知觉。
因为在法国的朋友们找准了国内的商机,想一同回国,我答应了。他们计划着合开一间公司,邀请我一同加入,我也同意了。他们分配给我的职务,报酬,我依然照单全收,没有任何异议。
甚至朋友们为我举办庆生派对,我对他们笑,是因为这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而并非发自真心。
这场派对。那么多友好的眼睛在看我,那么多我熟悉不熟悉的人,全簇拥着我,可我仍然感觉孤独。
就是在这里,我竟然见到了秋。是朋友们自作主张,为我准备的一个惊喜。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
就如同在里昂时,我在与您的会面中说过的。那场车祸过后,秋陷入昏迷。而我与家里彻底断绝关系,在她苏醒之前,我中断了学业,照料她整整一年。直到她有醒转的迹象,而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只好匆匆离开。
那一年间,因为我父母依法支付的赔偿款被秋的父亲尽数卷走,我不得不在夜晚出去工作,为了她的医疗费用。后来实在难以维持,我只好求助于民间借贷,直到现在都仍在偿还。
就算到了法国,我依然打着许多份工,以便在秋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可以帮助她度过难关。
我说这些,并不是觉得自己如何悲惨,如何令人同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是因为我自己觉得愧疚和亏欠。而我所盼望的唯一回报,是秋能够过上她所应得的普通人的生活,幸福美满。就像她现在一样,拥有居所,收入,和亲密的爱人。
但是她还想要我。
而我别无办法,只能尽我所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前些日子我偶遇了黄。在我最困难的时刻,她曾经给我提供过一些帮助。中学时的同学里,她是唯一一个对我后来的境遇有所了解的人。她见证过我曾经短暂拥有的,璀璨又非凡的人生,所以她问我,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