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老子命里犯了夜叉还是怎么着,走到哪里都遇着这些个胭脂虎,醋罐子?
胤禩本来还很欢腾的心情被迎头浇了一勺子冷水下来。
说起来,平儿是二奶奶陪嫁来的大丫鬟之一,本来有四人,话说这个朝代里的风俗便是正妻的陪嫁丫鬟往往成为通房大丫鬟。但是,这位二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最是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盗拓性格,又兼之心机深沉,瞅着那四个人横看竖看不顺眼,就想了种种法子、拿了她们的错处撵了出去。
可是,哪个房里的年轻男主子是只有正妻没个房里的人的?要是正妻来了葵水或是有些个身子不适,未必叫年轻火力壮的男主子往外头泻火去?再说,“七出”里面明确地有一条就是“不得嫉妒”,所以,二奶奶再个性要强,再爱拈酸吃醋,也不得不给二爷弄个房里人,就当做是竖起自己的贤良名儿,堵外面那些爱八卦的人的嘴好了。
二奶奶再三权衡之下,又冷眼观察了大半年,才在心腹丫鬟里面取中了平儿。平儿知道二奶奶的性子,知道这高枝儿不好攀,开始还不肯,架不住二奶奶的软硬兼施、左劝右说,才勉强答应了,开了脸,正式做了通房大丫鬟,拿的是姨娘的每月二两银子的分例。
好在这平儿对二奶奶十分赤胆忠心,也不会倚仗男主子的宠爱就忘了根本,还去挑拨离间什么的,所以,二奶奶和平儿之间算是相安无事。另外,二奶奶现在管着家,任凭她一个人有再多的心眼,贾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盯着,没个得力的人当做臂膀一般地帮衬着,或者说帮着挑点担子,也是万难周全的,所以,二奶奶平日里十分倚仗平儿。
但是,多疑善妒的二奶奶又生怕平儿背着自己和丈夫滚到一起,倒把自己落了单,还忌讳着平儿会不会先于自己生下个一儿半女地,那就更加麻烦了。因为现在平儿无儿无女,故而对主子忠心耿耿,要是平儿有了一儿半女,为了她自己生下的那一点子骨肉也难免要争些什么,到时候还要指望平儿继续和以前那般忠心不二只怕是不可能了,这是二奶奶不愿意看到的,故而她对平儿是一种“见不得又离不得”的心理。
此外,这二奶奶最见不得丫鬟和自家爷们在一起,可恨自己身为主子奶奶,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将自家爷们与其他女人隔绝开来,只容下了一个平儿,还要时不时地含沙射影地敲打平儿两句,好叫她自己知道本分,保持和爷们的距离的意思。
二奶奶这时见平儿一脸正气,知道刚才的话说得过头了,便转了脸色,和气了一些,对平儿说:“你这蹄子今天是疯魔了还是怎地?叫你给爷穿衣服,你不穿也罢了,还说上这么一车轱辘的话。当真地看着爷对你好,就不听我的使唤了不成?”
平儿看了二奶奶一眼,不卑不亢地说:“平儿赤心忠胆服侍二爷和奶奶,绝无二心,只求奶奶有一点容人之量,别往死里挑拣我。”
二奶奶唇角弯着一丝笑,说:“行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我刚才不过是试一试你,知道你忠心为了我就好。现在赶紧把爷的衣服穿好,我们还要往老太太屋里去呢。”
平儿见奶奶声气软了,自觉有了下台的台阶,便见好就收,依言走上前来,要给胤禩解衣服,却被胤禩轻轻避开,平儿不禁诧异地停了手,看看二爷,又转头看看奶奶。
胤禩虽然知道面前的两个女人是自己的一妻一妾,但是毕竟在目前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对着她们赤身裸体胤禩还是颇有些不自在,就说:“行了,平儿,还有你,先出去,我自己穿就好了。”
胤禩不知道他这位尊妻的名字是什么,又不好问,只好称之为“你”。
胤禩瞬时便看见二奶奶手里的一块锦帕被攥紧了,脸色也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心想:不得了,这胭脂虎要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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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爷不光不知道你叫什么,爷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没地方问去!
正巧外面一个丫鬟走来说:“回奶奶的话,旺儿来了。”
平儿见势不妙,心想才不要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呢,到时候难免会变成风箱里的老鼠,被爷和奶奶两头拿着煞性子,那就倒霉大发了,于是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说:“奶奶,您看旺儿这个没记性的来了,我先去瞅瞅。若是差事办得好便罢,要是没办好,再来回奶奶,看怎么惩治他!”
这旺儿乃是二奶奶的心腹,名义上的差事是管几位二奶奶出门的事情,实际上这府里只有两位奶奶,另外一位是个寡妇,怎好经常往外面跑?所以,基本上专供二奶奶使唤了,二奶奶便私下收伏了他,指示他专管在外面放账的事情。
说起来二奶奶是个精明人,每月去外面账房里将这府里上下人等的月例银子关了来,却打个时间差,拿到外面去放印子钱博高利,就这么倒腾几下子一年也能翻出数百两银子的利钱来,只是不敢叫家里人知道,就连丈夫都是瞒着的,唯有倚仗这心腹大丫鬟平儿和旺儿交涉。是以二奶奶虽然心里不爽,还是让平儿去了。
这下子屋里只有胤禩和二奶奶两个人了。
胤禩有些不自在,这位尊妻牙尖嘴利,是个不好对付的,加上她应该算是这副躯体生前最熟悉的人,倒是不要说什么话说出纰漏来,叫人家察觉出异常来就不好了,还是沉默是金的好,于是胤禩便假装喝茶,端起刚才平儿为自己倒了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慢慢地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