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思想,识时务,懂变通。
我听闻在《韩非子》中记载有这么一件事:春秋时晋国有个大夫叫羊舌肸,有次向晋平公奏事,跪坐着面向君王,过了一会脚麻难受得要命,可是又不敢动,怕晋平公说他无礼。
大贤如羊舌肸,依旧为‘跪坐’这项礼仪所煎熬,更何况寻常的中人之士呢?
自从周公定下礼乐开始,至今已经有八百年,难道这八百年后的时局与八百年前的时局是一样的吗?
周公是圣人,但即便是他也无法预料到如今的世道吧?既然如此,他制定的礼乐怎么能一成不变呢?
我听说上古时期有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伏羲定下法度,皋陶改进法度,再到后来法度在法家的努力下逐步完善,这样才形成了我们今天所见到的秦法。
如今触犯法律的原因越来越多、刑罚也越来越多,难道能凭借上古时期的简陋条令来限制而今的黎民黔首吗?
这样的话,怕是会出现很多疏漏吧?”
章邯的话音落下,尚方署内陷入了沉寂。
莫说屋外那些面面相觑的墨家弟子,便是相里卜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诚然,这也有秦墨重实务,不善辩论的原因。
可章邯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唯一的漏洞恐怕在于礼法本身。
周公立礼法,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礼法当然会变,可那是以统治者的意志而变动。
章邯是统治者吗?
他不是!
可他想触碰礼法……
屋外,诤的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章邯的身影,呼吸逐渐粗重。
真的会有人为了舒适,就敢对抗传承数百年的礼法吗?
诤觉得,这是章邯的试探。
不是试探墨家,而是试探刚刚这番话传出去之后会掀起多大的水花。
或许……
这位上将军的野心,并不甘止步于周公。
章·野心·邯:???
我打了一个月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章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某位墨家弟子眼中逐渐神魔化,趋向于算无遗策、每走一步必有深意的智商近妖者。
他用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将相里卜从沉思中唤醒:“钜子,请吧!”
相里卜回过神,叹了口气,知道这人已经铁了心,再如何劝也无用,只好点头应下。
“何人愿意来制此物?”
他扬了扬手中帛巾,望向屋外一众弟子。
总不可能让堂堂墨家钜子亲自动手吧?
可一众弟子皆是面面相觑,目光停留在章邯身上,大多怀着敬畏之心,不敢上前。
“先生,弟子愿意一试!”
诤瞟了眼身畔的师兄弟们,当即把握住机会,自告奉勇地走了进来。
“善,就交由你来!皮猴子,用点心,勿要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