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也是,估摸着还嫌咱们说话不够利索?”
“我觉得皇上怕是觉得咱们做的事太少了,白领了俸禄。”
“我怎么觉得孙大人说得最有道理?朝堂上就明着说咱们白拿俸禄不干事,咱们今儿也没拿个江南水患的章程出来,怕当真是生这气……”
“都别杵着了,眼下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正经。王大人,今儿下午不忙了,下官去你家,和你一同商议,我家小儿子这几日哭闹得厉害,我夫人拿我出气,太不安宁了,不好想。”
“算我一个,咱们两家挨得近,一起想想,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
“……”
蔡隽在一旁听了一会,对小皇帝的胡言乱语是越来越服气了,从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的他,甚至都在心里暗暗怀疑——草包小皇帝可能真的是真命天子,这个皇位合该她坐的。
正当他想得认真时,工部尚书凑了过来,“丞相,您与皇上相处时日最多,对皇上的心思定是能猜到几分的,你给咱们说说,皇上今儿散朝时是为何生气了?”
“皇上心思深沉,本相也无从知晓。”蔡隽睨了他一眼,话虽说得十分官方敷衍,但他眼下确实是没猜透小皇帝为何好端端地就生气了。
工部尚书明显不信,“丞相莫要瞒下官,再说了,皇上心情好,咱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蔡隽挑了挑眉,说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小皇帝这般面露生气咧,沉默了片刻,才看向不知何时都围拢过来的众臣,“方才孙大人不是给大家分析了,皇上就是希望咱们办事麻溜,不能只拿俸禄不干实事。”
孙炎这个大嗓门,闻言,大剌剌地嘟囔道:“你们还不信本官的话。都散了吧散了吧,好好办事。”说罢,孙炎又握了握拳,“昨儿我同我夫人说了皇上关于早朝和奏折的奖惩,我夫人说皇上肯定是位办事干脆利索的明君,让我也学着点,顺便争取把每月五两的奖励银子挣回去。我就不和各位闲聊了啊。”
一旁的大臣听到他的话,都暗自抿唇发笑,连蔡隽都忍不住笑了笑,顺着孙炎的话道:“各位大人都要像孙大人学学,都快些散了吧。”
“别别别,千万别学我。”走了两步的孙炎赶紧转过身来,气鼓鼓地看着蔡隽,“丞相莫要害我,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家底丰厚,不缺那五两银子,但我家穷,缺。”
孙炎本就出生在武官世家,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能做到如今的兵部尚书,也是托了祖上的福,赵瑾没驾崩前,每次召集大臣商议国事,定是要先把孙炎召来的,倒也不是孙炎能想出什么好主意,而是觉得他是紧张沉闷气氛里的一团活气,每次一开口就让人忍不住发笑。
蔡隽压着笑意,连忙点头,等到大伙都各自散了,他才跟着走了。
早朝上的事没如自个的意,赵三思一直闷闷不乐,在蔡隽过来带着她批阅今日的奏折时,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丞相,宫中无秘闻,昨儿朕在听竹宫和太后那番争执,为何今日都没人提?”
蔡隽看着她皱巴巴的两道眉毛,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这就是皇上散朝时生气的原因?”
赵三思被他看得脖子缩了缩,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
蔡隽把她方才批阅过的奏折拿过来,瞥了一眼上面那几个惨不忍睹的“朕知道了”几个大字,微微一顿,又面不改色地合上了那个奏折,慢声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同样,后宫的事,前朝大臣也不可轻易插手。昨日的事,有心人定是早就知晓,但今日谁若开口了,就会有过分关注后宫的嫌隙。”
赵三思似懂非懂,“那依丞相的意思,昨儿那事就这样过去了?”
蔡隽又拿起她批阅过的一份奏折,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拿过朱笔圈出了其中一处,这才偏头看向她,“那样不更好?难道皇上还想让大臣挑你刺?”
“他们挑刺才好反击……”赵三思呐呐道,又心虚地补充道:“也不是这样……”
“再等两日,林家或是秦家就要派人提这事了。”蔡隽转过头,顿了顿,又道:“按照礼仪,先帝驾崩,皇上应守孝三年。但皇上因未大婚,也没有侍妾,这孝期三个月即可。换言之,皇上后宫要三个月后才能有人。昔日后宫大权都是在夕贵妃手里,如今后宫一直无人管事,皇上可想过让谁来暂掌凤印?”
“当然是……”赵三思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在蔡隽了然的目光下,她讪讪放下手,视线躲闪了一下,不说话了。
蔡隽垂下眼,就当没听见被小皇帝压下去的“贵妃”两个字,耐心给她分析道:“太后掌凤印,最名正言顺,但先帝在时,她因身体抱恙,不能管理后宫琐事,如今不给太后,也不算过分。若是太后不掌后宫,那便只能拜托四妃,而四妃中,毓太妃为四妃之首。”
不管是太后,还是毓太妃,赵三思都不喜欢,“朕自己也可以管理后宫的。”
稚言稚语。
蔡隽并没有放在心上,轻声笑了一下,“当然,皇上若是不想让谁独掌后宫大权,也可以让四妃共同管理。不过依臣看,只要皇上不主动提这事,不出三日,定有朝臣上奏此事,那时怕是就要拿昨日的事做文章了。”
赵三思面露喜色,“那朕就能倒打一耙了吗?”
蔡隽面不改色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若臣没有猜错,不少官员都会提议由太后掌后宫,皇上若拒绝,就会有人拿昨日之事说皇上与太后不睦,而不睦的理由就是顾夫人。”
非但不能倒打一耙,反而会让顾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赵三思气得脸都黑了,“那丞相昨日为何不告诉朕?”
“听人说百遍,不如亲自走一遍。”蔡隽半点都不愧疚,“皇上心思单纯,臣若同你明说,你怕是不信。”
“那你为何现在又同朕明说?”
蔡隽:那位夕贵妃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臣怕到时闹大了,皇上又是豁出去捅破天,又要臣来收拾烂摊子。
这样实诚的话,蔡隽也只能在心里说说,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臣仔细琢磨了一番,太后掌管后宫对皇上不利,太后是您的皇嫂,若后宫大权在握,他日皇上大婚,这皇后人选怕也要受她左右。”
赵三思瞪着大眼睛看他,“那你说,如今怎么办?”
“皇上索性明日便在早朝上下旨,让四妃共同掌管后宫琐事,至于太后,因身体有恙,要静养。”
“那……那贵……顾夫人的事怎么办?”
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人,蔡隽无奈道:“朝臣不主动说起顾夫人,对顾夫人来说,才是最好的。”
赵三思不乐意了。
蔡隽见她不说话,又语重心长道:“顾夫人如今在宫中日子也算安稳,臣也未见朝臣非议,皇上实在不该……”
“哪里安稳了,明杏宫又破又旧又偏僻。”赵三思打断了她,心一横,又破罐子破摔,“朕不管,明日下旨的时候,就让顾夫人搬回长乐宫,其他后妃也都搬回自己的宫殿。”
蔡隽:“……皇上也不怕惹来那些大臣的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