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主脑一起,沉睡了许久、伤势完全愈合恢复,如今也一同醒来的触足意识们,开始叽叽喳喳的,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无意识间就烙过自己气息和痕迹的女人缠得更紧。
直到它们都被一道声音命令:
“松开。”
“你们要弄伤她了。”
或者说。
搞不好其实已经弄伤了。
原本在夜色里,巨大的体型将床铺压得摇摇欲坠,还将床头柜都碰倒,让枕头被挤到卧室角落,棉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肆无忌惮地压出来的章鱼,此刻那张扬恐怖的巨大触足全都跟着缩水了一圈——
正中央的躯干部分,却被一道颀长的人影所替代。
属于人类的黑色长直垂落,五官优越的面庞上,最为点睛的那双黑瞳,里面不再是懵懂和茫然的稚嫩,而是无比清明的情绪。
【弑君者】,或者说是蔺然,直到那股取代饥饿的,被诅咒的生理冲动达到顶峰时,吃饱喝足、能量充足到足够唤醒的主意识,终于姗姗解除沉眠状态。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卧室,嗅着房子里熟悉的味道,还有面前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眼中不禁闪过诸多复杂的思绪。
但最终。
也只是先抬手把人抱起来,放回那张柔软的床铺上,先给她检查身体,确定她没有被先前状态下的自己弄出伤,然后才仔细且珍重地用人类的双手臂弯将她抱在怀中。
“杳杳。”
是她的杳杳。
蔺然贪婪地将
人完全抱在怀里,嗅着她间的味道,闭着眼睛很轻地呢喃了声。
……
对于【弑君者】而言,她们并没有分开多久。
因为游轮上那场过于惨烈的一打一群战斗,让她身负重伤,数不清自己的触足断了几次又重生了几次,吃下去的究竟是【殉道者】的尸体还是自己的断肢。
直到那艘游轮被它们的激战波及成碎裂在大海上,逐渐沉下去的钢铁架子,她也差不多被【殉道者】打碎。
触足全部断裂。
心脏也破碎到只剩下半颗,在身体里跳得一次比一次虚弱。
积攒在体内的毒。素种类太多,让她意识也跟着混沌模糊。
近乎无限的再生能力失去足够的能量补给,迟迟没有生出新的躯体。
她好像要死了。
蔺然如此想着,却不愿意让自己这样孤零零地埋葬在海里。
她似乎真的在人类的社会里伪装得太久,以至于将人类的许多思想都记得清清楚楚,譬如若是要死,也要落叶归根。
她来自深渊,根却不在深渊。
她想回到那个有很多的漂亮瓶子,有鲜花盛开、有温暖阳光,还有总是会想方设法带来食物投喂自己,用好听声音跟她撒娇,一遍遍叫她“蔺然”的女朋友,她想要回到拥有这些的房子里。
可是她真的游不动了。
于是一边循着6地的方向而去,一边为了尽可能减少对那半颗心脏的负担,她的体型逐渐变小变小再变小,最终变成了当初刚在深渊诞生时的体型。
耗费的力气变少,但6地却变得如此遥远。
心脏偶尔停跳,让她变成软趴趴的一滩小章鱼,沉入海底砂地上,又在即将被吃掉的时候陡然惊醒——
连带着刚长出来的触足声音也是虚弱的。
这样不行。
再这样下去,到不了6地,她也会死的,必须要减少消耗。
她如此想着,像是逃避现实、又像是顺应本能,将主脑意识,连带着那些新生触足芽的意识,也一起强制陷入沉眠,只留了一道副脑意识支配整个身躯。
‘去觅食,去成长。’
‘去到她身边,保护她。’
她仍然记得舒窈坐在直升机里,崩溃且绝望地看来的眼神。
她的女朋友或许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这个怪物了。
来到6地上、和舒窈谈恋爱的日子实在很美好,【弑君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到那片黑暗的深渊里独活,如果可以,她只想永远陷入这场美梦不再醒来。
就算她的副脑带着她的指令,回到了舒窈的身边,那也只当一只普通的章鱼就很好。
【弑君者】不想再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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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让她意外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