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依旧飞疾驰着,但不消半刻钟,伴随着乘务员一阵清嘹的提醒音,“亲爱的乘客朋友们您们好,南京南站就要到了,请您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南京南站很快就到了。
列车停稳,乘务员打开车门,杨卫冬似乎并没有朝我这边看,他伶俐地收拾好行囊,随着人群涌了出去。我有点儿失望,我没有跟着出去,也没有去送他。恍惚间,我看到他出了车门,站在靠门口的地方忽然回头努力地对着我说些什么。但是我没有戴眼镜,而且隔得有点儿远,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只模糊地望着,他表情凝重,矮小的个头很快被上来的乘客淹没在人潮中,我看不见了。
那颇有《海上钢琴师》里离别的那段味道:“我们还没有学着用力,就再也见不到了。”
6辰安忽然咧着嘴笑了,让温梦雪轻松了不少。
但列车在此停留五分钟,我心里在煮开水。我有些恨我自己的优柔寡断,常常让自己在选择的泥沼中来回挣扎,最后呆呆的看着自己一点点陷进去。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失意和落寞,直等到最后列车再次启航。我才望着窗外飞逝去的人流而叹了一口气,并且在乘务员的要求下坐回位子。我当时是瘫坐在位子上的,那时候我真的很疲惫,脑袋很涨,只想赶紧睡去,什么也不必想起。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有服务员来卖餐,但是鲜有人买。一份盒饭要48块钱,我的同行者们在堆叠唏嘘,最后还是掏出来自己的泡面安安静静地去接水泡来吃。而我只在上车前买了三块钱的压缩饼干。脑袋依旧昏沉,我很饿但是却并不想吃。没有水杯,我只吃了两口就被噎着了。嘴巴里面全是干燥粘牙的淀粉。这让我一下子想起来大二那年在兰州站买的那块肉夹馍一样的味道。那块肉夹馍非常干,里面就几根肉丝儿,剩下的是一张死面饼,没有水难以下咽。他们就专门卖给匆忙的旅客,算准了旅客们不会当面挑剔。
下午三点半到的天津,然后从天津再转站去保定。在天津站停留的时间是半个小时,每个人看似都很平静,但其实心里都在忐忑的盘算着。
我们先是拎着大包小包出来高铁站,一是出来透透气,二则吃点儿东西,喝点水也可以。
一出站台,一阵冰寒袭来,瞬间往血液里挣扎着钻去。这时候,风衣棉袄似乎都已经失去作用,只觉得被冷气包裹着。
被冰冷来回过滤的阳光,焗了一层薄薄的红光,又像是要灭掉的碳火,冷清的釉在高铁的站的建筑群上,整个世界都沉寂了好多。
彷徨,失意,落寞,紧紧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我从未曾想过自己某一天也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在别人的操控下忙着活着,连个小丑也不如。
我们一行人,在站外靠着栅栏,吹着冷风。他们骂骂咧咧的抽了几支烟以后,讨论着要不要干脆跑路,留在天津找份工作算了。因为,被骗惯了的打工仔们,心里面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其中有一人掏出来手机念着上面的招聘信息,就是天津本地的,离这里不远,且工资待遇基本上没毛病。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年轻人打工好几年却一点儿钱也没攒到的原因。
但是,离最后车还剩下十分钟的时候,还是各种皱眉的乖乖上车了。不知道这是缺乏冒险精神,还是小人物的始终突破不了的格局问题。
上了高铁以后,我并没有再找位子,只是站在过道里。偶尔有工作人员和乘客来了又去,我的表情暗淡而落寞,没有一句话。
那一刻,我感觉在众生面前,我只是一个没有目标和方向的流浪者而已。
“那到了保定之后呢?”
到了保定,天已经黑了。我们与那里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让我们自己租辆车赶过来。大家伙儿一听是这样的情况,立刻就不愿意了。保定车站在郊外,四周都是绵阔不绝的大山,那一刻剩下黑黢黢的轮廓。而且一下火车,一股北方冰冽的寒气吹过来,直往骨子里钻。
果然,一个星期之后,一起的九个人,到最后只剩下我自己。
然而,当我学了一个月之后回到苏州。情况并没有好转。我只领取了一部分微薄的工资,勉强度日。之后工作步入正轨,我才知道自己学的东西其实都用不上。而且每个月看起来还可以的薪水,全都是没日没夜的加班换来的。
直到一月二十号的时候,我终于退出了。我确实熬不住了,连续一个月的夜班,快要出现幻觉了。而且每次回到宿舍,乌烟瘴气。抽烟、打游戏、……本就不怎么干净的地面,垃圾不断的堆砌,但是不见有人打扫。很快地面上一块一块儿污垢结痂,?在那里,我从厂子里拿来铁锹都除不掉。再看看卫生间,生锈的水管,散着气味的便池,洗了永远也晒不干的衣服……
我崩溃大哭。
我清楚地记得走的那天早晨,雾气很重。天还朦胧着,厂区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等待着上工。他们很多都没来得及洗脸,头也乱蓬蓬的,一脸倦意。只有一身工作制服使其显得几分体面。
我拖着跟了我一路的行李,缓缓走出大门,走过寥静而宽阔的街道。站在公交站台边,脚边灰色的枯叶凝着白霜,一片一片,模糊地残缺地碎着。仿佛他们的生命分为了两段,一段在树上等季节,一段在路人的脚下,一直破碎着……
尽管时间是七点钟,被雾气圈笼的太阳也还没有出来。但火车站还是挤满了旅人,似乎在哪一个时间点,火车站永远都有人在走。
寒风穿过白色的雾气,喧哗地拂过冰冷的铁轨,再吹乱旅人的头,轻易地换了时间,却始终停在那个季节。
我在苏冰略带无奈的建议中,还是回到了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