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个将军并不是很听他的话。
此刻的克莱门特就像是一摊腐败的肉,浑身粘稠,他趴在地上缓缓朝自己的心脏爬去,然后迫切地将心脏安回了自己的胸腔里。
“你,你们……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其他人都跑了,男学生本来也想跑出去看看情况,却见陈律和白寒时站在远处不动,于是又折返过来喊他们。
“你先出去吧。”陈律说,“我们还有话要聊。”
男学生不知道这个时候跟怪物还有什么聊天的必要,他又在原地迟疑了两下,才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克莱门特摊在地上冲陈律嘻嘻笑了起来,他嘴唇脱落,露出里面猩红的牙龈和泛黄的牙齿,说话有些不太清晰,嗓音像被踩懒得钢琴,嘈杂刺耳:“你看,人类就是这样的!他们血液里流着卑劣的基因,就是天生的坏种!”
他脸上挂着青黑交错的烂肉,平常人连看上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陈律却蹲了下来,和他的目光平视着。
“你叫什么?”陈律问。
克莱门特一愣,继而回答:“我叫克莱门特!我是海茵蒂的执行官!我是这个海底世界的国王!”
陈律幽幽叹了口气:“我是说你的真名。”
“什么真名,我不知道!”克莱门特倔强地说。
白寒时劝道:“算了,跟他没什么好聊的,我们也出去吧。”
陈律跟犟种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就听到克莱门特自顾自地在身后絮絮叨叨。
“明明海茵蒂给予了他们一切,只要他们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就能享受一切!可他们还是想要更多,想要更多!!跟我一样,就跟当初的我一样!!”
“我叫克莱门特,我是克莱门特,我是这个世界的国王!”
他神经质地在地上乱爬,四处寻找着什么,最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战场中找出了自己的权杖,紧紧攥在手里。
“我是执行官,我是国王……我不是王泽,我不是,我不是……”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的真名?”离开四号深红海螺后,白寒时扭头问身边的人。
“可能……我比较八卦吧。”陈律这样说着,自我低嘲了一声,“其实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曾经他也是人,却会变成一个游戏世界的怪物?”
“也许是他本身的欲望太过强大。”
“那么你呢?白医生?”陈律突然停住脚步,定定看他,“你的欲望是什么?”
他想起第一次从画中出来的金属舱,起初在舱内时没发现是谁的房间,直到出去后看到房间号才记起来,那是白寒时的房间。
然而那油画中的人鱼已经快要扭过全脸来了,也就是说白寒时内心的欲望正在膨胀中,如同画中滔天起伏的海浪。
“第一个问题,白医生,我想知道你的欲望是什么?”陈律盯着他的眼睛,难得的严肃,“如果你连第一个问题都逃避回答,那我只能视为这个承诺无效,并且之后不再跟你提及此事。”
两人之间仿佛在此刻升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白寒时略感无奈,他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承诺给的太过简单,还是在笑陈律的严肃和问题。
但他还是回答了:“我的欲望是,永远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回答完毕,他上前一步,主动突破了这道屏障,离陈律只有一厘近的距离。因为个子极高,所以他微微带着俯视的角度,琥珀色的眸子自然垂下一道目光,像一道无饵的钩子,落在陈律眼前。
“不知道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在经过神血的一番治疗后,白寒时原本身上那股苍白虚浮的病气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压迫与侵略性,和陈律不相上下。
陈律盯着那道目光注视片刻后,如他所愿咬了钩,说:“还算满意,那么承诺继续,合作愉快白医生。”
他双手插兜,先一步转身往前走了出去。
陈律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他默了默,忽然回头看白寒时:“……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寒时走到他身边,看着脚下的海水蔓延,说:“发现了。游戏没有结束,还在继续。”
按理说克莱门特变成这样,和死了没什么分别,他们已经打败了最终boss,可游戏还在继续。
白寒时说:“你忘了,这个游戏的任务不一样。”
他这样一提醒,陈律才回想起来。
海底乌托邦的游戏需要他们保持存活,而游戏时间一共有七天,所以不管这七天内发生了什么,只要时间没到,游戏就不算结束。
“靠!被摆了一道!”眼看着海水往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律拉着白寒时又退回了海螺内。
“怎么说?”陈律问,“虽然料想到了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但我们都不一定能够卡在时间上活下来。”
“无所谓。”白寒时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有种生死不顾的洒脱,扫了眼陈律的脸,说:“死了好歹也有人陪,更何况我们不一定会死。”
“你倒是乐观。”陈律眼看着海水从海螺外漫了进来,倒也没多焦虑,和往常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道,“这难道就是医生的天性吗?”
“医生只会告诉你最坏的结果打算,是我本人比较乐观。”白寒时说。
两人对话间,那海水已经涨到了他们腰间,并且还在迅速往上涨,大概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整个海茵蒂就会被海水填满。
陈律主动牵住了白寒时的手,白寒时意外地扭过头看他一眼,却见对方叹了口气,说:“白医生,一定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