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伙儿见笑了,我也是一时情急。”
付宁听着舅妈还能跟亲戚说些场面话,便知道她妥协了,只是原本挺得直直的腰板一下子就塌了下来,精气神都萎靡了下去,好像凭空老了十岁。
事情到了这里,好像也没有再争论劝说的意义了,萨克达家的族老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拱手离开了,竟没有一个留下来见证接下来的婚礼。
富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送客的事情都交给了桂平,桂康依然在原地跪着,等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才抬起头叫了一声:“阿玛!”
富海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自己撑着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发麻,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愣是在原地使了三、四回劲才站起来。
他佝偻着身子,连辫子都蔫哒哒的垂在肩膀上,腿上像是坠着千斤的石头,根本就抬不起腿来。
富海慢慢的走进了西屋,从书架上取下来一个木头盒子,又拖着脚步走回到大儿子身前。
“这是五十两银子,就算是你跟你弟弟分了家了,咱家家底不厚,这是你那份儿,拿着吧。”
桂康惊诧的抬头看看苍老了不少的父亲,又看看那盒子,却不伸手去接,“阿玛,都留给桂平吧,我有前程,我能自己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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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可你不奔这个前程!拿着吧,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多想想,你身后还有家人,别干那些丧良心的事!走吧!奔你的前程去吧!”
说完把木盒子往儿子手里一塞,转身就朝着东屋走过来了。
付宁扶着舅妈站在门口看着,舒舒觉罗氏止不住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门外的喜婆见这里尘埃落定了,忙着问:“姑爷,能启程了吧?可别误了时辰!”又对着富海的背影喊了句,“亲家老爷,这聘礼?”
“都拉回去!我们家还没有这个脸花卖儿子的钱!”富海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八度,随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阿玛!额娘!儿子不孝!今日拜别了!”
桂康对着自己的父母磕了三个响头,脑门上磕得一片乌青。
然后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对着喜婆吩咐,“把前三台东西留下,剩下的抬回去吧。”
就在他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二姐拿着个包袱追出来了。
“娘给你做的衣服拿上吧。”又伸手把他衣服上的褶皱都扥平了,“甭管别人怎么说,把自己日子过好了!”
桂康的眼圈终于红了一下,把包袱接过来,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最后送他出门的是桂平和付宁,不管桂平背地里骂了他多少回,面对自己大哥就要不算自己家人了的事实,他还是哭了。
这个时候桂康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平日里那种平静和儒雅。
“哭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萨克达家的族谱上还有我的名字呢!等我混出个红顶子来,他们才舍不得除我的名呢!”
桂康给弟弟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看付宁,退后两步,深深作了个揖,“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了!”
门外早就备好了高头大马,就等着他跃马扬鞭,随后就是一连串的鞭炮炸上了半空,吹鼓手们也早就擎着家伙事儿等着了。
一时间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喜婆子的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出倒,还真有了几分喜庆。
在漫天的红色碎纸里,桂康顺着自己的青云路一直往前走,却看不见路的尽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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