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泉寺坐落濱城西郊,藏在樹木茂密的半山腰,黃色院牆內藏著木質樓閣,前院有一口山泉水井,後院有一方荷花池。
許家夫婦二人去內院禮佛祈福之際,荀斯桓帶著許雲渺繞著荷花池散步,趁無路人打擾,二人執手並肩,好不自在。
雖然已初秋了,池中還有尚未開敗的荷花,淡粉鵝黃,粉妝玉砌,長在寺院中更自帶幾分禪意。
繞池一圈,停在掛滿了紅色祈願帶的樹下,偶有微風挾草木清香,寺院飛檐下的驚鳥鈴叮咚作響,心一下寧靜了。
二人在樹下坐著休息,又有風來,許雲渺忽聽得頭頂有木牌彼此撞擊的清脆聲響,一抬頭才發現,高處的樹杈上掛著零星的祈願木牌。
「祈願木牌還能掛那麼高?」許雲渺驚異問,仰頭張望,「怎麼掛上去的?」
「問僧人借把梯子就好。」荀斯桓理所當然地解釋。
許雲渺不信,追問:「你怎麼知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掛過。」
荀斯桓說得淡定,許雲渺聽得震撼,盯著荀斯桓看,發現對方不是玩笑,便仰著頭,繞樹轉圈,企圖找到荀斯桓掛的那塊。
荀斯桓哭笑不得,在許雲渺一腳踏空,跌進樹坑裡前,把他拽到懷中,說:「別找了,我自己都不記得掛哪兒了。」
許雲渺望著滿樹紅綢感嘆:「荀斯桓,我真的難以想像,你這樣的人居然信神佛。」
「我怎樣的人?」荀斯桓嗔問,見許雲渺滿臉好奇,只得含糊解釋,「我以前是不信,無懼無畏,覺得什麼都事在人為。」
「可真嘗到絕望滋味,心如死灰時,需得要點慰藉,才能托住靈魂,要一些神秘力量叫你相信,只要虔誠,總有奇蹟。」
許雲渺從這番隱晦之詞中聽出了傷懷,在荀斯桓懷裡轉身,勾住荀斯桓的脖子問:「那佛祖實現你的願望了嗎?」
荀斯桓淡然笑笑,望著此刻健康悠然的許雲渺,說:「佛祖果然憐憫眾生,包括我這樣自私自負的人。」
「那就好。」許雲渺放心了,掙開懷抱,又開始仰頭繞樹,「但你這麼說,我更要找到你掛的牌子了。」
荀斯桓此刻再順著許雲渺的目光抬頭,很快記起了自己掛木牌的位置,不禁慶幸自己當初把牌子掛得足夠高。
果然,許雲渺繞了許久,終是無功而返,氣餒地一屁股坐在荀斯桓身邊,刻意重重嘆了一口氣。
「某些人,總是裝酷裝神秘,這也不說清,那也要等以後有機會了告訴我。」許雲渺酸溜溜道,「不像我,什麼都坦白了。」
荀斯桓當然知道他在酸什麼,只能笑笑哄道:「是為一個朋友許的願,只是希望他健康平安而已。」
「是不是又是那個你老掛在嘴邊的朋友。」許雲渺撇嘴問,「你還吃阿黎的醋,我看你自己問題才更大。」
荀斯桓語塞,終究只能掩飾說:「放心,肯定不是會讓你吃醋的朋友,等時機——」
「知道,等時機成熟了再介紹我們認識。」許雲渺搶白,剛想再牢騷幾句,荀斯桓的手機響了。
荀斯桓接了電話,只聽了幾句,臉色一凜,獨自一人繞到樹的另一側去講電話了。
許雲渺猜到是雲寰的事,二人畢竟職級有別,他就乖乖坐在樹下等人,仰頭望著紅綢隨風飄曳,又犯了難。
荀斯桓說起「那個朋友」時,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仿佛隨時隨地就陷入了回憶里,眼中有甜蜜的迷戀,也有化不開的哀傷,還有絲絲縷縷的悵惘。
許雲渺看著這樣的表情,實在很難壓制住好奇心,也實在很難不覺得,那個朋友就是荀斯桓舊日的戀人。
有過舊日戀情本沒什麼,但他還是想知道——
如果那人曾經在荀斯桓的生命里那麼重要,為什麼就那麼分開了,又為什麼明明分開了,又總不自覺地在生活里追尋那人的影子。
荀斯桓接罷電話回來,臉色有些凝重,見許雲渺關切望著他,主動說:「事務所有些重要文件立刻需要我的簽字。」
「那我們馬上返程?」許雲渺去揉他皺起的眉頭。
「不要緊,簽名章我留在辦公室里了。」荀斯桓復又把人圈住,「現在陪你最重要。」
可疑惑的種子埋在心裡,經過風吹日曬,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
黃金周返工後沒幾天,劉士園某日中午吃罷飯,對著許雲渺猶猶豫豫,欲言又止了好幾回,終於忍不住了。
劉士園鄭重道:「渺哥,我覺得你和荀par應該保持距離。」
許雲渺心下一驚,以為二人談戀愛的事漏了馬腳。
「荀par好像對你圖謀不軌。」劉士園說話時十分痛心,畢竟荀許二人都是他崇拜的前輩,「哎,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許雲渺擺了個誇張的驚訝表情以掩蓋差點沒憋住的笑,借著這話企圖矇混過關:「肯定是你多心了,荀par只喜歡工作。」
劉士園像被說服了,又越想越覺得不對,躊躇道:「就是上次我去他辦公室找簽名章,看見他抽屜里收著一對戒指。」
許雲渺下意識相信荀斯桓,覺得對戒也許是荀斯桓買給他們倆的,可劉士園接下來的話,立刻打消了他的自我安慰。
「戒指看著有點舊了,而且戒指盒裡還收著一張小照片,是個穿高中校服的男孩子的證件照,幾乎和你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