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少年刺客腰上的火药圈松了。被一股力牵至半空,如同被什么巨大的压力制约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羽化般缓缓飞灰烟灭,最终随风而逝。内力强至如此地步,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行云,何必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较真儿?”蓝衣人柔声对着傲然挺立的战行云说道。
来人相当年青,衣着华丽有着飘逸顷长的身形,看上去教养极其不错:他对着战行云说话站立的距离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分寸拿捏得极其好。加上他那如同春风般暖和的明亮双目,还有温和脸庞上那丝若有若无的不经意笑容,仿佛能让此人毫不费力地融入到所有坚硬森严的壁垒中去。
“多事!”战行云从难有的神游中挣脱而出,盯着蓝衣人不怒不愠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忽然将手中男童重重抛掷出去。
那小孩手脚挥舞在半空里尖声惊叫,落地时却不偏不倚滚在刺客怀里,痛得那一直咬牙不愿示弱的少年不得已嚎叫了一声,再加上看着男童没事,顿时放下心一口气转不过来晕死过去。
“拖下去。”战行云淡淡吩咐一句,他身后的卫十便迅速行动,有两人架起那少年刺客,一人拦腰提起那仍然不住挣扎的男童,转瞬间消失。
他们长年跟随战行云,深知其心,如果主子没有明确说出‘杀’这个字,那么这个刺客的小命就算保住了。估计这胆大的残废小子今晚要祈祷的便是不要让他在这郊林中碰上猛兽罢。
只是——战行云改变心意不杀向他挑衅的人,却也算是个奇迹;当然,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排除那个突然来到此处的蓝衣人。
五
“行云,你看来心情很糟糕?”蓝衣人的话声仍然柔和,温暖的目光更能溺毙所有的怀春少女,只可惜这种光芒用到战行云那里,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随青秋,你话太多了!”对于眼前这位唯一勉强算是战无痕朋友的温和青年,战行云根本没有好脸色。
“呵呵,无痕他喜事又临,我当然会为他感到高兴!”
战行云闻言,缓缓侧目深深地盯了蓝衣青年——随青秋一眼。
无双城掌令的眼内所散发出的阴冷狠冽、着实让这里的每一位都心惊胆寒。
所以就算是熟识之人,当战行云凌厉的目光投来之后、随青秋来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也有些僵硬。
不过随青秋随即跳下马来拉住战行云的马缰,他身后的数十护卫也跟着翻身下马,垂手向战行云问安之后侧退十步。
战行云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可惜的是他对于随青秋亦无甚好感。
毕竟对方来自前城主夫人秦氏的妹夫、世代与无双城交好的武林大族——随家,换句话说:凡与战无痕扯有关系的人等,他都不愿多费唇舌。
“这么久未见,行云近来可好?”
尽管随青秋问得极为真诚,但战行云只是淡淡点头,全然不如对方热忱。
“这次无痕出城……想必也与你有些关系。”随青秋见战行云这般,知是他习性所然也不生气。
“如此说来,你已见过他?”战行云终于跃下马,打断随青秋絮絮的叮咛。
“嗯,此去确是为了相助无痕一事。谁让他曾说过我就是偶尔聪明这一点很值得他欣赏。”随青秋口里虽说笑,但心中却知战行云肯面对于他却是与战无痕约他前来的目的有关,脸上不觉泛起些许淡淡的无奈,但仍是将话继续道出:“你们兄弟二人可别见面又闹别扭……”
他知道:战行云执行任务通常只有一个方法:杀!
因为战行云从来不会像其它无双城的其它使者那般照着无双令下达给目标的死法去执行——
那些让人觉得可怕的惩罚手段,只不过是战无痕想出的花样,就像那个天下无双的男人玩弄整个武林唯一的理由也只是因为对方太过无聊一样。
所以谁都清楚这一点的战行云,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查看无双城资料阁中的使者、为他送来有关对手的资料,他只知道一个直接又简单的方法,但往往却极有成效;对于每一次收编江湖帮派的任务,战行云都完成得相当好,所经之处若有反抗便无一幸免——
如今江湖上,让战行云亲自出手的机会已经很少了,只是此次陈玉霜的毒尤其厉害,他才再次出城。
“……”战行云扫了随青秋一眼,不再接口提枪便向前走去,他知道战无痕已距离此处不远。
随青秋晃身跟上,踮脚探首在战行云耳边轻声说道,“你可知刚才那少年是何人?”
“……”战行云不答,他早已将那刺客的事抛在脑后,现在他要做的只有加快脚步。
“他是山西陈家的柳叶刀的长公子,刚才那个孩子正是他幼弟。他们一门两百余口在两个月以前被你诛灭。你不知道罢,这俩兄弟当初因为不在家中……”
“你,很吵。”战行云冷冷地启齿。
“我知道这些事都是无痕让你做的,我也不明白他为何喜欢令你杀人。”随青秋柔声道:“但你也别把自个儿迫得太紧、该放就放:若物极必反,对你对他都不大好。”
战行云充耳不闻,因为他眼前已出现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其中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接近时便有一团暖暖的气息迎面扑来,无双城的精英们似乎都陪同他们的主人出行。
所以战行云远远地便可以闻到浓郁的酒香,还有女人胴体散发出来、引人暇想旖旎的味道;他也可以听到欢腾喜悦的笑闹,悦耳丝竹的弹唱声音。
当然,在那一刻,他的目光也越过大厅上半醉半酣、面红耳赤的所有人,直直地停留在大帐主位那张宽大长榻上面。
那里,就是他飞速赶来的目的!
“我就先告辞了。”随青秋抬手拍拍战行云的肩长笑道:“否则无痕要怪我拉下他所交待之事。”
瞧着战行云无动于衷的模样,随青秋也只得叹息摇首,掩去眼内淡淡的担忧飘身离去。
战行云的突然到来,让兴致勃勃欢宴的众人不由自主全部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每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散发着凌厉攻击力度与气息的男人,显然他与这里的气氛产生了一种极端的冲突。
大厅里的嘈杂的人声在那一瞬间竟然悄然掩去,只留有堂下的丝竹依然悠悠弹唱。
而战行云就如同一位不受欢迎、突然而到的访客一般,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战行云目光尽头的地方。
帐中长榻里悠然横躺的华袍男子似乎仍旧浸在声乐的余音中,他右半边身子平侧,左腿曲高,轻闭双目只用一手合着节拍轻敲膝盖,另一手提着一柄银色酒壶,随意高举倾倒壶嘴含吸甘醇美酒,待得战行云在台阶之下站定时,他才微么睁了眼。
“你来晚了。”
“我知道。”战行云依然冰冷,哪怕对于无双城的主人亦毫无恭敬之意。
不过懒懒开口的战无痕似乎并不介意,他好象打算开口对战行云说什么,但这个时候滚在他脚边的美丽姬人肢体轻柔地拧身伏在他的胸膛之中,将一枚葡萄含在她樱色的小口里喂到男人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