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宙早年是先帝手下的一名悍将,他曾经一日之内连屠三城,血洗边关数年。这位活阎王手握朝中兵马,封侯之后便一直雄踞北疆,威名之显赫,单靠着活阎王的称号就能镇一方水土。
早就听说这尊杀神家里有个在关外养病的女儿……
他们不约而同朝楼上的客房望去,冷汗早已经濡湿了脊背。
……
二楼的厢房里,颜鸢刚刚脱下笨重的裘皮大袄。
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能脱不能脱!屋子里还没有热呢!”
侍女沈鱼前脚关了所有的门窗,后脚就操起了被脱下的披风,熟练无比地把颜鸢层层包裹了起来。包完后她还顺手摸了摸颜鸢的手,确定是温热的才满意点了头。
颜鸢沉默道:“我有点热。”
沈鱼瞪眼:“再热也要捂着!不然冻着了怎么办?”
颜鸢披风下面伸出一只手,递到沈鱼的面前,小声说:“你看,出汗了。”
沈鱼冷道:“出汗也不行。”
颜鸢:“……”
反抗失败的颜鸢,又被包裹成了一个粽子,委屈巴巴坐在床头。
好在饭菜很快就上来了。
今天这桌菜肴口味出人意料的不错,颜鸢胃口大开,一口气吃掉了三碗米饭。
沈鱼还在碎碎念:“真是的,要不是驿站准备不周没有炭火,我们也不用多赶半日的车程多挨半天饿……也不知道这破客栈的炭火经不经烧,烧久了会不会有味道……”
自打她出了门,沈鱼已经越来越像抱窝的老母鸡了。
颜鸢笑着安抚她:“现在才九月,没考虑到炭火的事也是正常。”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的车马应该在官府开设的驿站落脚的,只是没有想到接连几天下雨,驿站的碳室进了水,所有的炭都受了潮。而她又是个离不开暖炉的人,所以只能连夜赶路找客栈投宿。
沈鱼咬牙切齿:“可小姐您怕冷,难道他们没有事先打听好么?”
颜鸢笑道:“离家远行,本来就是要得过且过的,明日到家就好了。”
她原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眼下喝着暖呼呼的羊肉汤就很知足了,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沈鱼看着颜鸢满足的表情,忽然间心头涌上一阵心酸:
就算明日她能到家,只怕是也住不了几天,就要被送到宫里去。当今圣上的名气可是不怎么样,她此行只怕是要羊入虎口了。
想到这里,沈鱼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匆匆转过了身去。
“晚上夜露深重,奴婢去为小姐准备沐浴的水。”
沈鱼匆匆离开了房间。
她前脚才走,颜鸢后脚就脱掉了笨重的裘袄,在原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忽然间,一股沁凉的风拂过她的眼睫。
颜鸢一愣,转身回望,才发现是客栈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丝狭窄的缝隙。
那缝隙不大,丝丝晚风从缝隙里缓缓透出,带来一丝不易觉察的凉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暗香。
那香味混杂着木炭的气息,袅袅地在房间里飘荡开来。
颜鸢沉默了片刻,又把手里头的裘袄套回了身上,仔仔细细地系上衣帽的系带,然后缓步走到了床前,和衣躺了上去。
可惜了,肉还没有吃完。
颜鸢揉了揉眼睛,不舍地叹了口气,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阖上了眼睛。
……
沈鱼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那时客房的窗户大开,蜡烛和暖炉早已经被冷雨浇灭,整个房间空荡荡黑漆漆,唯独不见了颜鸢的踪影。
徐伯派出的守卫把客栈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却只在客栈的后院的灌木丛后找到了一个被稻草遮盖的洞穴。那通往百步之外的马厩,洞穴里的痕迹早已被雨水冲刷殆尽。
“围住客栈,找到小姐之前不许任何人离开。”
“差人送信入京,就说小姐在关外染了风寒,需要修养几日方可入宫。”
徐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此事……绝对不能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