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抵在沈聿卿潮湿的肩头,他们俩身上都是冷的,谁也温暖不了谁,而苏恕却因为这轻微的触碰彻底压不住委屈。
他用很大的力气回抱回去,脸上的冷汗和泪水都蹭在沈聿卿的肩上。
“我没有想杀他,他的死是意外,我带刀是为了防身,不是想杀他,我不知道……”他哽了一下,理智坠了海,只会惶然地解释,“我不知道他喊我去工地干什么,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照片和视频,他在我的房间藏了很多摄像头,他让我去的,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沈聿卿牢牢抱着苏恕,肩膀很快感受到一股湿意。
是眼泪。
温热却扎人。
扎得沈聿卿不敢放开怀里的人。
沈聿卿也会怕,他害怕苏恕难过,害怕苏恕受委屈,也因为苏恕偶然间怨恨的眼神克制了很多年。
他原以为自己能护得了苏恕此生周全,可还是晚了一步,甚至如果细算下来,他让苏恕受的委屈更多。
几秒后,苏恕颤抖的呼吸变成了小小的哭声,声音埋在衣服里更让人难以发觉。
而沈聿卿被他这闷闷的几声攥紧了心脏。
苏恕很少哭,他小时候要面子又倔犟,做错了事会梗只会脖子道歉,被欺负了也是暗中较着劲儿,再报复回去。
后来他在沈聿卿身边待了几年,这股脾气没被管束住,还在沈聿卿步步退让下越来越猖狂。
谁也不能让面子大过天的这位哭鼻子。
而现在苏恕连面子都不要了,坚强的背脊也蜷成一团,他迫切地剖开自己的伤口,让沈聿卿看到他腐烂的痛苦。
同情他或者可怜他都行,只要这份感情是指向他一个人的。
感觉到后脖子上的那只手停下了,贫瘠的安全感让苏恕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他侧扬着头,被泪水沾湿的唇急切地亲着沈聿卿的脖子。
笨拙又讨好。
“爱爱我吧,我再也不说谎了,我和你说实话,曾经我确实恨过你,只是很短很短的几天还是几个月,现在不一样了,我在学着怎么爱你,爱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只要给我一点独属于我的爱,我就能把我的全部给你。”
侧颈上留下的湿润感和绝然的告白一同砸向沈聿卿,沈聿卿疼到心如刀割,手上瞬间失了力,在苏恕脖子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而苏恕一声没吭,柔软的唇和湿乎乎的鼻子在沈聿卿身上贴来贴去。
“别这么说。”压抑到极致的悔恨最终化成了温柔,沈聿卿揉捏着苏恕的耳朵,眼里的深情自始至终都落在一个人身上,“我爱的人一直都是……”
咣当一声,椅子倾倒的声响打断了沈聿卿的话,躲在他怀里的苏恕也被这一声惊醒。
苏恕脸上的泪还没干,脸色先变得煞白煞白的,他迟疑地看向他妈,又迅速看向别处,手却恋恋不舍地从沈聿卿脖子上拿下来。
钟迟玉一言不发地把椅子扶起来,在门关上以后她就也没再说过话。而她心里因为儿子差点被欺负的恨意和自责还没消散,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去了淡定。
“你们……”
钟迟玉脸色很难看,她扶着桌子,指着他们俩似乎想说什么。
这个场景太似曾相识了。
苏恕惊慌地等着钟迟玉的斥责,他想让沈聿卿先走,而他刚一侧头,耳朵就被燥热的掌心捂住了。
周遭陡然变得寂静起来,苏恕恍惚间听到沈聿卿在和他说话,同时意识深处里有个声音提醒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下一秒,他犹豫紧张的目光撞进沈聿卿的眼里。
沈聿卿还和初见时一样的坚定而自信,如果不是眼镜的款式变了样,他似乎还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苏恕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累了,他处理不好他和他妈的关系,还不如交给沈聿卿。
站在一旁的钟迟玉缓缓放下手,步伐沉重地坐回椅子上。她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小动作,看着亲儿子在别的男人面前收敛了满身的刺。
这一刻她隐约地感受到,在她缺席苏恕人生的这几年里,苏恕已经在沈聿卿那里找到了生长的沃土。
他的哭、他的笑、他的无措只有在那个人身边时,才会表露出来。
那么苏恕是不是不再需要母亲了?
厚重的云层滚落一声惊雷,骤起的狂风卷着大雨倒灌在房檐处和街道上,这场暴雨终是来了。
包间内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的距离让双方陷入了无言的尴尬。
沈聿卿从迈进这里的第一秒就担心苏恕的状态,苏恕在意钟迟玉,连钟迟玉略微严厉的指责都会放在心上。
他担心钟迟玉的话会让苏恕陷入自我否认,于是让贺助理把苏恕带到其他包间吃东西。
餐桌上的饭菜早凉了,沈聿卿的视线停了几秒,主动打破快凝住的气氛。
“伯母,他不太爱吃酸甜口的菜。”
“不对,”钟迟玉急声反驳,“他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沈聿卿很轻地笑了下,语气带着怀念和无奈,“他初中为了不上学,大早上非要吃糖醋里脊,然后吃多了就吐了,后来就没也没吃过。”
“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钟迟玉一怔,发现这句话有点耳熟,他儿子刚才好像说过。
她轻咳了几下,嘴唇微抿,又问,“他为什么不想上学?是有人欺负他了吗?”
沈聿卿诧异地看了钟迟玉一会,然后“嗯”了一声,解释道:“有几个学生捉弄他,把他搞得很狼狈,被班里的女同学笑了好久。”
钟迟玉认真地听着,似乎想从每个字里看到苏恕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