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姜姒没料到十三娘如此直白,迟疑道:“所以你与崔轩真的是亲族?”
实在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这番说辞,而是尽管她再怎么对十三娘抱有好感,但真的想不通谁会将这些事情悉数告知于一个外人?
且还想着与外人联手谋事,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崔十三娘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直言道:“你也别觉得我是个傻的。若我没说错,你是曾经的姜将军,也就是忠勇县伯家的千金罢?你表哥现在是青州州军都尉。”
姜姒微怔,还真让裴珏猜中了,果然十三娘早就知道他们一行人的来历。
“那……”
不等姜姒发问,崔十三娘继续道:“崔家虽然以药术立足江湖算是有些名声,但终究上不得台面,朝中无人便还是个谁都能欺负的软蛋。崔轩……”
提起这个人,她的语气略微厌恶,“一个下作的杂种。”
云州与青州接壤,自然也与关外的陇西离得颇近。
二十多年前,大晋和关外陇西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新婚不久的崔家长媳被掳,被救回来时已然怀有身孕,又因月份已足恐一尸两命,孩子就这么被生了下来,便是黑发却拥有一双不同于大晋人的蓝眸的崔轩。
原本崔家想就这么养着孩子,对待长媳也一如既往,中馈一概交付以表态度,但终究挡不住外边儿的流言蜚语跟风一样刮进人的耳朵里。
于是某天夜里,长媳悄悄地抹了脖子,在年华正盛之时香消玉殒。没多久,长子也急病离去,独留孩子一人。
族老们瞧这不忍,就把孩子记在了次子的膝下,抚养长大。
“可那杂种恩将仇报,毒杀了我二伯一家,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都没放过。那时才不过十岁就如此狠毒,现在看来,当初族老们没直接了断了他就是最大的错误,如今竟还想领着全族陪葬。”提及此事的崔十三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姜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崔十三娘知道这句在问什么,唇角扯起一抹讽笑,“因为他觉得是次子要夺长子的家主之位,才故意让蛮夷将他母亲掳了去,也是二房他们故意暗害了他父亲。”
“他觉得,明明自己哪里都优秀,若没有二房的掺和,他本该是崔家的正经血脉,合该当下一任少主的。可笑的是,就这样的人还有一帮蠢到家的老糊涂拥趸。”
姜姒默了默。
怪不得之前接触时,她便觉得崔轩此人颇有些大家公子的风范,比起赵猛可谓是完全不像一路人,原来身世竟是如此。
“我不知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但可以肯定的是,”崔十三娘瞥了眼紧闭的门,压低了声音道,“他用崔家的人手研蛊,拿去和蛮夷做交易。关外陇西的那拨贩子,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至于证据……这得你表哥来和我谈。怎样,这笔买卖如何?我敢打包票,这可是唾手可得的立功机会。”
姜姒瞧着十三娘斗志昂扬的眼神,忍不住道:“若你所说是真,那为何不自己告发了去?大义灭亲也算是佳话一桩。”
却见对面人摇了摇头。
“被人直接一通乱棍打死的佳话吗?谁相信崔家其他人是无辜的?”
崔十三娘叹了口气,“其实上回我就是得知了此事,匆匆往回赶,原打算去投青州的林将军,但恰巧碰上了你们。”
她难得收起了脸上常挂着的戏虐之色,认真道:“比起其他素未蒙面之人,我更相信曾经守护了边关数州百姓安宁的姜将军的女儿,更相信我自己看人的眼光。”
……
红蕊和周斌守在门外蹲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厢房的门从里被推开。
姜姒温声道:“我会转告他的。”
崔十三娘笑了笑,“小美人出马,姐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你那表哥不是把你当眼珠子一般么?怎的今日择花节都不陪你逛逛,反倒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小心被人拐了去。”
什么拐不拐的,她又不是小孩。
姜姒失笑,摇头回道:“他与人去了雅阁,有军务要忙。”
不料崔十三娘闻言却柳眉一蹙,不确定地问:“安阳街的那个雅阁?”
她点头。
“不会这么巧吧……今晚在雅阁设宴的是青州的那位?”崔十三娘眼睛扫了眼周围,低声说了一个“韦”字。
姜姒疑惑,“十三娘如何知晓的?确是如此。”
对面人咳了咳,露出一个复杂而又略心虚的眼神,低声道:“你初来云州怕是不晓得雅阁是什么地方,明面上是卖艺不卖身的听琴喝茶的雅致地方,许多官员喜欢跑那里美其名曰谈公务,但是……”
崔十三娘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姜姒依旧不解,“我知道。”可她相信裴珏。
崔十三娘一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上回那牵花引药效如何?”
没等她回答,十三娘继续道:“姐姐我结个善缘告诉你个消息,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权当是刚刚那笔生意的诚意。韦屠前几日找了好几个头牌,还从崔家重金买了一批牵花引,为的就是今晚的雅阁夜宴。”
“之前我还琢磨着是哪个倒霉鬼要被仙人跳了,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
崔十三娘感叹了句,却在瞧见对面少女霎时苍白的脸色后,陡然收声。
……
雅阁。
原本每晚都座无虚席的楼内,一片静悄悄。
几名身姿婀娜、妖娆妩媚的姑娘穿着单薄飘逸的纱衣,战战兢兢地跪在一名玄衣带刀男子面前,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刚才吩咐的都记住了?”玄衣男子冷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