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人竟然坐到了?一起。
翁霁今日为主,其?它环节不说,但?像这样的游戏,他就应当坐在中间带动。有了?状元身份加身,来的客人都盼着听他说话作诗,若他往不显眼的位置坐,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那?奚元钧呢,他惯来众星捧月,坐在中间实至名归。
很快,两边的客人都坐好了?,女子那?一方,颜姝自然而然也是陪在翁荣身边,坐在中间的。因此,奚元钧和翁霁都在她对面,隔着两步之?遥的小溪流。
这两人今日身穿一浅色一深色,如日月同辉,满场的人,尤其?是女客,都忍不住频频朝这两位龙章凤姿的贵公子投注目光。
在羽觞没流到自己身前之?前,其?实没什么事可做,只能与身边的人说说话。颜姝余光总感觉有人在看她,视线胶着。她以为是奚元钧,但?不时?坐正身子时?,竟察觉到翁霁也在看她。
她心想,大?概是因为两方是正对着,只要不侧头?,避免不了?会看向她。
不过……为什么奚元钧看起来脸色似乎有点差呢。
奚元钧脸色差,自然是因为发觉有别人看颜姝。颜姝今日主穿了件浅葱色的襦裙,系着鹅黄的腰带,肤白清丽,佳人嫣然,虽无浓墨重彩,但于人群中依然格外出挑。
尤其?隔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与人有说有笑,颜色生动,更为惹眼。即使?看着别处,也会被她银铃悦耳般的笑声吸走注意?力。
奚元钧从前从未注意?这些,觉得天下人颜色都一样。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会飘向颜姝所?在的位置,忍不住关注她的一言一行,看她笑容,心情也会不自觉轻松。
是因为昱王府合奏吗?还是更早呢?
奚元钧没有匀出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他向来顺其?自然。从前顺其?自然地孤身一人,无意?儿女情长,如今顺其?自然地被颜姝带到深沟里,越陷越深。
只是,余光飘向身旁的白衣人,看到翁霁同样不时?看向颜姝,同为男人,奚元钧自然能看出来,这样的目光并非无意?之?举。
奚元钧把玩着一把折扇,手指轻夹着扇骨,有一搭没一搭敲在石面上,纾解他内心的烦躁。
羽觞终于顺着平缓的溪流摇摇晃晃地荡到这一段,走势渐停,恰巧停在奚元钧他们?面前。
周围人起哄,纷纷提议让翁大?状元接下这盏酒。
这附近坐着四个人,奚元钧、翁霁、颜姝、翁荣,按照玩法来说,他们?四人谁接都可以。如果?没有其?它情况,四人可猜手势决定一个出来受罚。
但?此时?这么多人起哄翁霁,其?余三人自然不会强行出头?。如果?是平时?,没被点名的人会觉得轻松,可今天?不一样。奚元钧听着在场全都在喊翁霁的名字,多多少少都不舒服。
作为话题中心,所?有人都会看向他,期待他的诗作。看呢,这会儿颜姝不就笑容满面地专注看着翁霁,等待状元郎大?作。
今日诗作限题,由姑娘们?写了?三筒不同内容的竹签,抽取其?中三支,作为诗眼。这难度不小,之?前作诗的几个都憋了?许久,作出来的诗也东拼西凑不成韵味。因此大?家都格外想为难翁霁,听听他有什么高招。
众人起哄,翁霁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命小厮用竹夹取了?酒,抽罢签后端着慢慢啜饮,酒罢诗成。
他抽到的三支竹签,分别写着“芙蓉”“夏季”“醉酒”。词组相斥,不算简单。芙蓉是盛开于秋季的花,与夏季无关。但?醉酒是个好词眼。
霁月清风如翁霁,连喝酒都赏心悦目。众人全都看向他,看这位名满京城的大?才?子举手投足之?间,文人风雅翩翩有度。
放下酒盏,翁霁徐徐念作,出口成诗。
“荷月日暖晴空长,晒衣更比铜炉香。”
“醒时?不知身在野,只把团扇拟蓉妆。”
众人听罢翁霁的诗,只觉字句看似简单朴实,但?细细品来,越嚼越香。
荷月指六月,六月天?暖后,日头?一日比一日长,夜里变短。在暖暖的太阳下坐着,衣料被晴日晒出特别的暖香,比熏香还要好闻。恰似此时?大?伙齐聚在此处的感受。
随后是诗人喝醉了?,不知身在何处,迷迷蒙蒙之?间,把姑娘们?手中拿的团扇,当作盛开的芙蓉花。正因为不是芙蓉开花的季节,所?以足以见诗人醉得有多厉害,浑然忘我,也忘记了?此时?尚在夏季。
这首七言诗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描写当前,像是翁霁想象自己喝醉后的情景。再看他视线范围,就在他对面,颜姝手里就有一把绣了?芙蓉花的团扇。因此从诗句的角度看去,做诗人眼睛里所?看的,就是颜姝了?。
翁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颜姝写进诗中,但?丝毫不轻佻显眼,没引起谁的注意?。反正他们?二人也是呈对坐的构造,翁霁不看颜姝看谁呢,这很正常。
听完这首诗,其?他人纷纷称妙,满场只有奚元钧是黑脸。
今日,他本就视翁霁为眼中钉,他作诗赢得夸赞,还暗暗地牵扯到了?颜姝,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实在春风得意?。看颜姝呢,她与翁荣说话,与旁人说话,甜甜笑着,还频频点头?,十成在与别人一起称赞翁霁才?情斐然。
奚元钧垮着脸,自行喝下两盏酒。
此时?,众人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翁霁身上,议论纷纷,称赞连连,然而翁霁一派如常,淡定自持,仿佛才?名与赞美都与他无关。然而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反而越是招人瞩目。
从男子这边位置,能明?显看到姑娘们?那?边的反应、神态,一张张倾慕的笑颜,足以证明?翁霁受欢迎的程度有多大?。
从前他在京中才?名盛誉时?,就已经可见一斑。如今自身立了?起来,有了?状元头?衔,不知要成为多少年轻姑娘的理想佳婿。那?颜姝呢,她会作如何想法。
翁霁出身高、人品好、才?能出众,一表人才?,桩桩件件都能对应上颜姝的择婿标准。
奚元钧越想越烦心,浑身燥热,遂弹开折扇,摇晃扇风。
折扇摇晃的大?动静,从颜姝的位置,很难忽略。她看向奚元钧,见他身子微倾,英挺的面庞冷峻,衣袖随动作和风摇晃,这姿势如此不羁,由他做来,格外俊逸不凡。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她还发现他频频朝她看过来,这时?候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沉浸在一股怨气之?中。
其?实颜姝很想撺掇奚元钧来作一首诗听听,但?顾及到,有翁霁珠玉在前,担心会像上一次水榭作画一样,让奚元钧发挥不好,有损他的颜面。所?以她便歇了?这份心思,免得又发生不愉快的事。
谁知道,从上游放下来的羽觞,没多久又停了?一盏在他们?面前。
这一次,众人起哄的对象顺理成章地从翁霁换为奚元钧,奚世子的称呼此起彼伏。
起哄的人可能并未多想,纯粹是因为奚元钧人气旺盛,也想看他的热闹。并不是一定要奚元钧去和翁霁比较,在场的人,文采构思能压过翁霁的寥寥无几,奚元钧又非苦读的文人,人家文武双全,更重武艺,有今日的成绩已是人中龙凤。
就连奚元钧自己也不曾多想,准备让小厮取了?羽觞,接下众人的起哄。
然而,颜姝忽然开口打断:“我手痒了?,不如让我玩一回可好?”
众人看向颜姝,发觉她已经站了?起来,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模样。翁荣当即附和:“我也想听臻臻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