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以为?有驱蚊包就可以了,没成想不管用。”菊儿挠了挠手臂,又想?着今日是要?伺候太后,不敢耽搁,匆匆忙忙涂了一些清凉油便出门了。
竹清闲来无?事,独自出了月地云居,这儿假山流水环绕,最是适合赏景。
“……你不过是我们家的奴婢,出身低微,一辈子都低微,最好就小心着点,别老是出门,专往陛下跟前凑。”刻薄的声音隐隐约约,走近了,又听得清楚了。
“瞧你一副戏子模样,谁欺负了你似的,怎麽,从前在家里我说你,如今说不得你了?”竹清从葱葱郁郁的树丛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宫妃与几个宫女,一个宫妃穿着张扬,一个素朴低调,此刻张扬的那个正用尖指甲戳着另外一个宫妃的额头,骂道:“你最好在陛下面?前也这般哑巴,别让我知道你私底下讨好陛下与太后娘娘。”
竹清从心底里划拉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两个人是同?一家的姊妹,骂人的是正妻所出的嫡姐,三年前选秀进?来的,如今是王贵人。
而?小包子似的是庶妹,年初通过大选入宫,如今是宁美人,得了两日宠,故而?这回也能跟着一起来避暑。
她们两个长的不大相?似,王贵人美艳大气,而?宁美人则是温柔恬静,江南水乡出来的一般。
若不是今日无?意?中撞见这一幕,竹清也没有想?到明面?上心直口快的王贵人,竟然?还是个喜欢磋磨人的。
见了这一场风波,回去后,太后问她去了哪儿,竹清还与太后说了,“只是瞧着,宁美人也不是个没成算的。”
“后宫妃嫔总是爱斗争,表面?上姐姐妹妹,实际都恨不得对?方失宠,把对?方踩在脚下。”说罢,太后正与竹清说晚上吃什么,忽的就听闻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在平湖秋月设家宴,各位小主还要?展示才艺助兴,陛下请太后娘娘您过去一道同?饮、赏宴。”
“嗯,告诉皇帝,哀家晚些再去。”太后点头,转而?对?竹清说道:“不用考虑晚膳了,去瞧瞧皇帝准备了甚麽。”
竹清应了一声“是”,又想?到了王贵人与宁美人,笑了笑,“只怕晚上热闹着哩。”
太后也猜到了她在想?甚麽,摇摇头,笑骂道:“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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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湖秋月四?面?环湖,一面?是荷花池,一面?是鲤鱼池,一面?则是假山堆积成的瀑布,剩下的一面?连通岸边,放着供主子们来往的船。
岸边守着的太监机灵,说道:“太后娘娘请稍等片刻,奴才方才已经吩咐了人去传话。”他话音刚落,便?远远的有一艘船出现,站在前头的太监看着眼熟,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何盛康。
船刚刚靠岸,何盛康便?快步走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奴才参见太后娘娘,陛下差奴才来接太后,请太后上船。”
太后少不得称赞一番陛下如何孝顺。
妃嫔们俱都到了,见了太后,起身行礼,竹清掺扶着太后坐下,听见她说“免礼”。
陛下与太后低语,过后便?说道:“开宴。”
除了皇贵妃,剩下的妃嫔个个卯足了劲,如熹妃与孟贵嫔,便?呈上了自己的字画,良妃与慎贵嫔等人就是交了自己亲手做的荷包、睡衣。而?其他宫妃,则略略抛掉颜面?,选择了才艺。反正是家宴,丢脸算甚麽,若能得宠,便?是先丢脸,再把脸面?捡起来当个体面?人。
就连玉贵嫔,也翩翩起舞。大殿四?周放了夜明珠照明,明亮的珠光下,衬得她的肌肤如和田玉一般细腻,偏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舞袍,挥动长袖时?欲语还休,恍若神妃仙子。
竹清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入宫三年便?当了主位的人,这美色、这手段,换了她是陛下,也同?样爱的不行。
“嫔妾一舞恭祝陛下与太后福寿安康。”玉贵嫔缓缓停下,低眉顺眼的模样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弱感。
“起来。”陛下温和,“看来朕当初为?你选的封号果真不假,如珠如玉,似水柔情?。”
得了陛下的赞美,玉贵嫔被无?数嫉妒的眼神盯着。在她之后,兰嫔选择了吹箫,婉嫔选择了弹奏古筝,王贵人选择了弹奏古琴。剩下的两个贵人,一个唱歌一个弹琵琶伴奏。
在那之后,美人才人们也纷纷表演,但都不过是尔尔。
“嫔妾宁美人王氏参见陛下、太后。”一袭白色羽衣的宁美人自舞女中走出,说罢请安的话,她便?随着丝竹管弦之声跳了起来。
若说玉贵嫔一舞勾人,那宁美人这一舞则是如同?月宫中的仙子,令人高不可攀。她的舞姿、气质有一种高冷感,偏脸柔弱,如此碰撞倒有了一种吸引人的矛盾感。
竹清瞧了瞧玉贵嫔,见她握着酒杯的手发白,这对?比感。她受宠,又选择了跳舞,所以其他宫妃不敢与她相?撞,想?必她原本也是胜券在握,能得到陛下的垂怜。
“嫔妾献丑了。”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歌舞》的诗句,朕今日可算看见了实景。”任谁都能看出来,陛下龙心大悦,“何盛康,传朕旨意?,宁美人晋升为?贵人,赐……”
在招手便?可得的妖娆美人与孤高的月宫仙子中,陛下显然?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后者。
竹清瞧了瞧宁贵人,也不知她未来能走到哪一步?看今晚这个样子,她是死死得罪了玉贵嫔,只怕日后有的闹。
太后何尝不知她们之间的争斗,只不波及到她,她便?也放宽心去欣赏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待家宴结束了,太后还很有兴致,与竹清慢慢地在湖边走着,“想?不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宁贵人也有此般才艺,方才一舞,当真是如傲月一般清冷。”
“这也是好事,岂不是说明她们都尽心侍奉陛下?而?且后宫和睦,也才敢出来展示才艺。”竹清说道,不过很可惜的是,今夜能陪伴圣驾的不是宁贵人,而?是皇贵妃,她在最后作了一首诗,描述了今晚的盛景。
她多了解陛下,知道帝王就喜欢通诗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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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又病了,太医诊脉后垂手回话,“启禀太后娘娘,您寒气入体,以至于头疼。待微臣开一副药,再为?太后娘娘针灸,也就能缓解一二。”
“知道了。”太后抚着额头说道,“竹清,去晓谕六宫,今儿不必向哀家请安,让她们各自游玩即可。”
“是。”只是竹清刚踏出月地云居,便?瞧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来报,“竹清嬷嬷,不好了,在月升湖那边,宁贵人落水了,皇贵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陛下呢?”
小宫女回答道:“陛下正在接见大臣,还不知道此事。”
竹清返回月地云居,进?内请示太后,可巧太后昏昏欲睡,也不愿意?动弹,“你代?哀家走一趟,瞧瞧如何。若有那等生事的,只管拿住了,直接发落。”
“是。”竹清去了。
月升湖旁边是陶春仙馆,此刻里头聚集了不少妃嫔,不少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对?于宁贵人的落水,她们乐见齐成。
“见过竹清嬷嬷。”宫妃们俱都低头,甚为?恭敬。
“皇贵妃,奴婢代?太后过问此事,宁贵人如何了?”竹清沉着脸,很难教人轻视。
皇贵妃说道:“呛了水,太医已经逼出来了,只是这会?儿人还昏睡着。本宫问过她身边的宫女,说是今日她去赏鱼,没带鱼粮,贴身宫女就回去取,身边没了人,待回来时?就见到了宁贵人落水。”
“竟是不知是意?外还是……”竹清言语未尽,但皇贵妃也能明白,她侧目,看了看床榻上的宁贵人,“本宫听说宁贵人擅水,即便?不小心失足滑落,也不大可能呛到昏迷。而?且,本宫教人检查她的身子,在她后脖子那儿发现了一枚青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