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跟随在贺重锦身边的侍卫,这满朝文武,凡是做官的谁不知道贺重锦的性子?公事之际,他眼里就见不得别的,根本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然而反常的是,贺重锦却道:“让姚夫人去吧,他们是夫妻,理应如此。”
“啊?”文钊傻了,“真,真的吗?”
这是贺重锦说出来的话吗?
贺重锦停下笔,眉眼轻抬,倒是不自知:“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文钊应道:“没,没有,大人您忙,属下这就去告知大理寺卿。”
半个时辰后,贺重锦终于批阅完了最后一本公文,他放下笔,修长的手指轻揉着鼻骨,缓解疲劳。
这一点,他的确不如江缨,江缨每夜温习书卷,苦练八雅,好像无论有多晚,有多少人入眠,她依旧只休息片刻,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那样孜孜不倦,埋头苦学的女子,每次做任何事都是那般认真。
贺重锦垂眸,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也不知前几日他命人去宫中藏书阁搬来的那些珍稀书卷,如今到府上了没有,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亲了。
他有家了吧。
夜里,他一人独自躺在塌上,困意加深逐渐入眠,殊不知有人悄悄进来,她蹲下,身子伏在塌边,看着青年的精致侧颜,声音压得很低:“夫君,你睡了没有?”
贺重锦骤然睁开双眼。
第21章夫君(修)
贺重锦当即从塌上坐起来,喉结蠕动了一下,最初发觉到她的出现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因为江缨回江家小住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他以为今日,江缨不会回来了。
女子梳着利落小巧的发髻,鹅毛般的刘海下是一双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的杏眼,望着他的眼神还是有些怯。
虽到了婚嫁的年纪,但如何看,怎么看,都还像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贺重锦一时痴了。
五官渐渐柔和下去,微微叹息一声,开口道:“你说成亲前要在江府小住两日,回来时该当通报我的。”
江缨揉了揉耳根,一脸抱歉:“这么晚了,突然回府,是我打扰夫君了。”
“没有。”贺重锦笑容温煦道,“皇京之中多是非,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夜晚时出行。”
她哦了一声,点点头,只听塌上的青年又轻轻问道:“缨缨,你和红豆是如何回来的?”
“做马车,红豆不在,只有我一个人。”江缨道,“红豆留在江府替我守着房间,防止母亲发现我偷偷跑回来了。”
“下次夜里外出,提前托人告知我,我亲自接你,你一个女子,遇到图谋不轨之人怎么办?”
“报上你的名字?如若那贼人知道你是我夫君,会怕的。”
贺重锦沉定地望着江缨,随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屋中的灯被再次点燃,二人的房间变得明亮温暖了起来,贺重锦回到榻上拍了拍身侧的床褥:“既然回来,今晚就在贺相府过夜,躺下讲吧。”
“啊?”江缨有些无措,攥着贺重锦衣袖的双手紧了紧,“那个,被母亲知道了恐怕不会高兴。”
“这件事我自然明白。”贺重锦眉目温和,开口道,“明日,我亲自送你回江府,顺便成亲之前,见一见岳父和岳母。”
贺重锦想得很周到,只要明日他们两个一起回去,江夫人就算想说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不会和江夫人理论,更不会因为江缨去江家施压。
在外人看起来,他不过是做了为人夫君该做的事,成亲前几日送将入门的新妇回家。
“怎么了?”贺重锦声线清晰,面上带着一丝疑惑,“怎么还不上塌?不想和我睡吗?”
江缨仍旧没有起身,她趴在床榻边,低着头,像只犯了错的小猫。
贺重锦怔愣着,他回想刚才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又让江缨同自己产生了距离。
“那,那个。”贺重锦看着床榻边的女子,一时无措,半天才憋出一句,“地上凉。”
“我想,我还是不要起来了。”江缨跪坐在地上,蔫蔫的认错,“夫君,今夜我回来,是有件事我想同你坦白,如果不向你坦白,我睡不着。”
实际上,是如果不向贺重锦坦白,江缨担心会被休回家。
他微微有些错愕道:“什么事?”
江缨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他白皙干净的手指揭开信,低眸看着信中的内容,看了许久。
她一直观察着贺重锦的神色变化,他是朝中一品宰相,识字通文,赵恒之那些
“信是,是赵恒之写的。”江缨老实回答,“十几封信,除了这一封其他的都烧了,烧成灰了,这封是拿来给夫君看的……”
贺重锦依旧在看信,一句话也没说,江缨心里本来就打鼓,现在已经开始打霹雳了。
江缨不管不顾,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夫君,赵恒之的信太多了,我觉得我理应去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的。”
青年终于看完了信,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撕碎,而是将信整齐叠好,又问江缨:“你明日可以早些去见赵恒之,说清楚此事,为什么今夜要回到贺相府和我说这些?”
“因为……”江缨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给贺重锦,“夫君。”
那一瞬间,贺重锦的心跳慢了半拍。
他没想到江缨会这样回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回答,望着眼前的女子道:“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