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那边可能有点堵哦!”
司机一拍脑袋:“算了算了,我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人走,去就去吧。外边雨大,你快先上车吧。”
“好。”
于是原晴之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将伞收起。
她将伞放在后排落脚的地方,然后带着一身潮湿雨气坐进了车内。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男人,挂挡起步很快。不一会儿,这辆黄绿色的出租车就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里,成为其中一员。
坐进出租车小小的轿厢里,刹那间便同外面的狂风骤雨隔绝开,仿佛两个世界。
原晴之安静地凝视着伞面泅落的水珠,不言不语。
硕大的雨滴拍打在她耳畔的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溅响。
“哎哟,青城这雨可真大啊,我在这生活几十年了,还是头一回见。”
因为暴雨的缘故,车流行进并不迅速。
在红绿灯下等待时,司机单手按着方向盘,打开空调的同时忍不住感慨:“我记得今天是青城戏祭大典的日子,但看现在这个降雨量,估计得延期了。”
“说起来,我也是有一阵没听戏了。我放点戏曲听,妹子你不介意吧?”
“您放吧,我不介意。”
青城是国内大名鼎鼎的戏曲发源地,这里的戏曲文化氛围相当浓厚,上至老人下至学生,个个都是从小听到大,张嘴就能来上那么一两段。
得到首肯的司机按下中控台。
同一时刻,熟悉悠扬的戏曲声从车载音箱里流露而出。
原晴之木然搭在椅面上的手指蓦然一抖。袖口内,扣着玲珑骰子的指尖已然泛白。
“这出戏叫《邪祟》,挺有名的,是《夜行记》里的唱段。就是里面那个叫虞什么的角色挺难演,大家都不敢碰。现在最经典的都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录制版。”
眼看着这轮绿灯赶不上了,司机踩下刹车:“说起来,妹子你应该是来青城旅游的吧?倒也是赶巧了,你刚上车那里就是咱青城乃至全国戏曲界的骄傲。”
“听说过柳家青派吧?那里就是青派的梨园。唉,可惜这些年懂戏的,爱听戏的人越来越少了,再加上青派逐渐没落,以前那会儿我家长辈还带我去梨园里看过戏呢……就连我,这些年也不咋听戏了,终究还是社会把人变得太浮躁。”
司机絮絮叨叨的话中止在了变绿的灯上。
坐在后排的少女安静地侧着头,注视着雨水斜斜拉出的痕迹。
听着车内过于熟悉的戏曲,她忽然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外温差使得车玻璃上迅速凝结出一团白雾,而后又缓缓消散不见,归于无形。
其实原晴之清楚的很,林妈说的一点没错。
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十分强烈的不甘。
结束第三部戏那会,原晴之尚且可以用“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来催眠自己。毕竟再怎么说,她也不是当初西山村那个懵懂无知的六岁小女孩,而是为自己言行负责的成年人。
小孩和成年人最显著的差别便是社会化程度,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所以那时原晴之强行中止了自己的思考,当即便收拾东西离开了青城古街。
短短三天的入戏生涯,八字都没能一撇,她和虞梦惊,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而原晴之始终坚信一句话,只要有时间,就没有不能淡忘的人。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催化剂,也是最残忍的东西。
奈何姑姑留下的日记,打碎了这本该既定的一切。从她决定进入《神诞》这部戏,寻找父母死亡的真相,找回自己遗失的记忆开始,事情便彻彻底底走向了失控。
原晴之发现,自己已经不甘心再做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无情女剑客。
就像林妈说的那样。在感情中,多少人连互诉衷肠的机会都没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一辈子就过了。
爸爸妈妈给了那么多希望才让她好好长大,她不能做一个胆小鬼。
梨园和青城古街位于同一城市的两端,从南城到北城,即便走绕城高架,开过去也很远。
更离奇的是,半路上这场雨不仅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愈加大了。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越往古街那边开,雨还越大了……”
雨如天泼之水,高架桥上的车流肉眼可见变得缓慢,车速如同龟爬。司机一边摁着喇叭,一边探头。
车前窗像一块电影院的银幕,雨刷以最大功率运行着,仍旧擦不去上边数秒就汇聚成银帘的雨水。远处天上的黑云浓厚到看都看不清,几乎将银灰色的高楼大厦拦腰斩断。
而在那云雾最厚,雷光最盛,时不时刺下几道的中心区域,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前几天我刷到网上有人闲聊,还说出现这种紫光雷,要么是有大佬渡劫,要么是有邪祟出世,雷祖雷部才会降下神雷来镇压呢。你别说,外边这电闪雷鸣的,和咱车里放这戏曲还挺应景。”
原晴之睫毛轻轻扑闪。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桥,又在一条路上堵死。整整十分钟,挪出去的距离和龟爬差不多。
司机干脆拿起手机,查看前方的路况消息。摆弄了一会,他忽然一拍大腿:“哎哟,妹子,大事不好了!”
“我的车友群里都说青城古街周围实行交通管制了,现在车不给往那边开,青城交警全部出动,在那附近疏散人群撤离呢。我就说难了怪了,平时这条路虽然是主干道,但怎么也不至于堵成今天这样啊……”
“实在不行,我自己下车过去吧。”
“啊?妹子,你是在说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