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次我恰好在保定,你被人绑了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徐衍起身给她倒了一盏热水,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吗”
长宜脸色煞白,紧紧的握着茶杯,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离得很近,她抿着嘴说“是赵王派了人绑我吗”
徐衍见她脸色惨白,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看上去的确是怕极了。他刚才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指尖,亦是冰冷的。
素日里他见到她总是装作一副清冷孤高的样子,实则内里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哪里会不怕呢。
徐衍这次来,又不是专门来吓吓她的。
他道“既知道怕,以后就不要做这样冒险的事了。”
长宜点了点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含了水雾,眼圈红红的,紧紧抿着嘴,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徐衍不由想起那日,小姑娘一袭青衣,素净的面容,以及低沉压抑的哭声,那日她跪倒在佛像的面前,祷祝她母亲安康。
他当时就在偏殿里,听到她说“信女愿意拿余生的寿命,保全母亲的性命,只求母亲身体康健,不要离我而去”
她哭得那样的伤心,那样可怜,瘦弱的肩膀一直在颤动。
外面下着大雨,他有些不忍,叫了人出去跟着,看到她淋了雨,蹲在偏殿的庑廊下大声哭了出来,雨声淹没了她的哭声。
过了一会,一个婆子打着伞找过来,她连忙拿湿漉漉的衣服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强挤出笑容和那婆子说话。
他看到她耳垂上的红痣,认出她是傅家三房的姑娘。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方严站在禅房门口道“大人,事已经办妥了。”
徐衍应了一声,指了指她手中的茶杯“先喝口热水,听你嗓音都哑了。”
长宜因为害怕,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凉凉的贴在身上。而徐衍就站在她身前,他的身影高大,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胰子香。
禅房里静了一会,徐衍才走到槅扇前面,说道“你一个小姑娘,还轮不到赵王出手,你想想你平日里欺压薛姨娘,那薛坤是她的长兄,岂能咽下这口气,他这是趁机想给你个下马威,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杀你。”
长宜不由皱了皱眉头,徐衍似乎对他们家的家事很清楚的样子。
连她欺压薛姨娘,徐衍都知道。
长宜喝了热水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些,半信半疑的问“是薛坤派来的人”
徐衍嗯了一声,把她近些日子想打听却打听不到的说与她“薛坤这个人很讨赵王的欢心,赵王府的人也都不敢小觑了他,不过也就是嘴上伶俐些,没什么实才,大家虽是表面上敬着他,暗地里也没人把他放在眼中,他这次也是求到了神策卫的顾千户,你刚才看到的那一位就是他手下的人。”
长宜直愣愣的望着徐衍。
徐衍就笑了笑道“刚好方严认识这位顾千户,他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了。”
长宜听他说完,愣了一会,方才听明白。
徐衍见她不说话,温声道“你也不必再怕,没有人能伤到你的。”
他的眼眸幽深平静,长宜默默望着他的眼睛,想看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衍望着槅扇外,和长宜说“我来保定半日了,还没有出去,你不是要去佛塔,陪我走走吧。”
他径自往禅房外去了。
长宜连忙在后面跟上,侯在廊下的木槿和青竺都一愣,刚才徐大人一直在和姑娘说话,声音传过来,却不怎么听得清楚。
长宜跟在徐衍的身后,看到他背着手,身影高大,她又不敢离得太近了,两人始终隔着一丈远的距离。
木槿和青竺两个人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也只好远远的跟着。
沿着夹道过去,徐衍走到佛塔前面的台阶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身后的长宜,笑道“你离我这么远,我说话你怎么听得见。”
长宜只好走进了一些,徐衍就望着她笑,眼中都是笑意,长宜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刚刚他那样问她,她还以为他得罪了大人物,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的很。
到了佛塔里面,长宜看到龛盒里供着的灯,灯烛的光很是柔和,沈氏的海灯也供奉在佛前,长宜走到佛像跟前拜了拜,睁开眼睛看到徐衍就站在她身旁,他也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长宜抬头偷偷的看他,他的鼻梁高挺,烛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长宜看到他嘴角似乎是噙了一抹笑。
两人站的这么近,长宜突然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几步,假装在打量供奉的海灯。她看到那些灯盏大小不一,有些大一些的一日要烧几十斤的灯油,也不知是谁供奉了这么大的,八字可能压得住。
徐衍见她看得入神,指着那口大缸说“小时候我身子骨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还有一次高烧昏迷不醒,母亲去寺里为我供灯,寺里的僧人说我的八字硬,母亲就在隆福寺为我供奉了这样一盏灯。”
长宜又看了看那口大缸,只觉得有些稀奇。两人虽说见过很多次,但她从未听说过这些。
长宜见徐衍并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他这样高大,好像给了她一种错觉。“四叔父小时候身子骨不好吗”
徐衍已经不太记得幼时的事了,这些话都是母亲闲话时与他说的,但他六岁那年,的确被舅父带到卫所一阵子,吃了不少的苦。他还记得他初学泅水,差点溺毙,后来是被舅父捞上来的,不过自那之后他就学会了泅水。
“好像是这样。”徐衍点头。
方严从外面进来,附在徐衍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徐衍听后点了点头“你先去备两匹快马,午后就回吧。”
方严应诺,出去的时候看了长宜一眼。
长宜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带着探究的意味。
从佛塔出来,长宜才现变了天,风吹得树木来回摇摆,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
徐衍站在庑廊下和她说话“你若是有什么疑惑的,想打听的人或事,以后可以写信给我。”
长宜觉得徐衍对她太好了,他们两家虽然有些交情,但也不至于此,徐衍对她好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轻轻点头,徐衍这才和方严走了。
没一会,两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长宜望着空荡荡的高台,觉得自己仿若做了一场梦,坐到马车上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