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也是你们省队成员吧”奶神问道。
“是。”鹿行吟说,“他是我们省的第一。”
他弯下腰,看见就在自己这一排的一个空置管道中,塞了一张废旧的石棉网。那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长者青苔,还有许多灰尘,他想不出来顾放为那么一个有洁癖的人,会怎么样挨着蹲下来找蚊子窝。
也难怪顾放为今天白天都没能起来。
“是吗?我感觉都没怎么见过他,他从来不来上课吗?”奶神咬牙切齿,“草,真他妈的拉仇恨!”
离开实验室后,鹿行吟揉揉眼睛,去北关大学的食堂里买了一些吃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里边除了话筒队热火朝天的考试计划,再没有别的了。
他点开【27th】的对话框,看到他们的上次联系,还是一个多月以前。
“你要吃点东西吗?”鹿行吟打了一行字上去,又删除退回。
“小同学,你的叉烧包和小米粥···好了,还要点什么吗?”窗口大叔问道。
鹿行吟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再打包一份……牛肉刀削面,椰奶和牛角包,分两个袋子装。”
顾放为总是有点讲究,以前在青墨的时候,袋装牛奶两块钱一包,只有他要喝八块钱的椰奶,阳春面四块钱一碗,牛肉面七块钱一碗,区别只有加了几片几乎看不见的薄牛肉,但顾放为总要吃牛肉的,说是那一勺食堂大妈多舀起来的肉汤,化进来也会美味很多。
这个点回宿舍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在自习或者在实验室。鹿行吟踏入空荡荡的走道,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看见门没锁,于是走了进去。
宿舍是上床下桌,鹿行吟今天出门时偶尔瞥到顾放为裹着被子躺着,知道他在睡觉,但是今天一个下午和半个晚上过去了,顾放为还在睡觉。
鹿行吟踮脚看了看,顾放为裹着被子还在睡,面色有些红。
他轻轻叫他:“顾放为?”
伸出手一模,烫得吓人。
鹿行吟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犹豫了一下,脱鞋爬了上去,半跪在他身边,伸手轻轻推他:“顾放为,你醒一下。你查一□□温,看看是不是在烧?”
顾放为迷迷糊糊的,平常锋利漂亮的桃花眼也带上了一些迷蒙水光,眼角红润,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费力地眯起眼睛,起初像是困,但是猛地一看见是鹿行吟,忽而睁大了眼睛,滚烫的双手就伸了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
鹿行吟没见过这么烫的手,也或许是顾放为眼底的光太亮,像是灼烧一样,他这么看着他,过了很久,唇边缓慢地勾了一个笑意。
他叫他:“小计算器。”
那就是恋爱时他叫他的口吻,亲昵,依赖,还带着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的,毫无底线的宠溺。
鹿行吟看着他。
“我好像做了个梦,你跟我分手了。”他声音沙哑。
鹿行吟垂下眼,轻轻挣脱他的手。顾放为注视了他一会儿,低声说:“那原来是真的,你真的跟我分手了。”
鹿行吟说:“你烧了,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去他们的校医院看医生。”
“不用,我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就好。”顾放为低声问,“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没上课吗?”
“做完实验了。”鹿行吟眼底很清透,“没上课的是你。顾放为,你是为什么参与省队集训?”
顾放为愣了一下。
“因为我进了省队啊。”
顾放为勉强爬起来,揉了一把头,声音又变得低落起来,“因为你在这里。你不要我了,我再不过来集训,那我要到哪里去找你?”
一片久久的沉默。
鹿行吟轻轻叫他:“哥哥。”
“嗯。”
“你回去做小僵尸吧。你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里,我……的身上。”鹿行吟说。
“可是我追回我喜欢的人,怎么算浪费时间。”顾放为低声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去了冬桐市,跟着你来了北关大学集训,我不需要集训,但是我需要你。如果没办法让你开心,至少我能陪在你身边。”
滚烫的呼吸,字字都带着烫的气息。
鹿行吟仿佛看见当初他刚去青墨七中时遇见的顾放为,那个带着一身伤顽固无知而幼稚地抵抗一切的顾放为,在一个聊天群里大呼小叫着想卖掉自己的试卷,随后被他遇见。
幼稚而脆弱。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我还能当你男朋友。”顾放为声音沙哑,“答应我,我还有机会,你不会突然有一天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他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鹿行吟转过脸,起身下床:“你先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饭。”
——他没有告诉过顾放为自己的脑血管瘤的事,但一直以来顾放为却仿佛有什么感应,他总是要求他每天打电话,拍照片短信。
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他。
顾放为烧了,原本的香辣牛肉面吃不了,鹿行吟把自己的叉烧包和小米粥给了他,自己吃着那一份牛肉面,被辣得连连吸气。
他轻轻说:“冬桐市绿水桥路377号。”
顾放为睁大眼睛。
“你说你去过,这是我的,我和,”鹿行吟顿了顿,“奶奶的家。”
“有一天如果你想找鹿行吟,他会在那里。”鹿行吟轻轻说。“不会再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