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打量着他,小眼睛笑眯成一条缝,感慨道:“才几个月没见,又长高了啊。”
“晚上睡觉骨头还疼呢。”向时州朝他走过来,见他双手平整端稳地捏着报纸页,整个脑袋都被遮住,忍不住笑了声:“这年代谁还看报纸啊,您直接拿手机看不得了?”
“订多少年了,都成习惯了。”老头儿示意让他坐,询问道:“你有什么事儿?”
“我校服丢了。”向时州坐下说。他确实是“丢了”。
“哦,”老头儿瞧他一眼,见他确实没穿校服,哈哈一笑,“被人逮住了?”
“逮什么逮,净弄些没用的规矩,都是形式主义,”向时州扯下书包扔一边,仰身靠在沙发背上,习惯性翘起二郎腿,“不如干脆废了吧。”
老头儿笑得更大声:“你小子,刚来就要废我的规矩,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天天刷牙,没口气。”向时州笑笑:“大伯,庙小规矩多,发展不长远,就算是为了您个人,您也该好好考虑这件事儿。”
老头儿哼一声:“庙小,你才庙小!庙小你别来啊,你爸和你小姨算是把你惯坏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们这学校自建校以来就有这个规矩,学生监督学生,构成内部和谐,这是个良好的生态,哪儿能你说废就废?”
“他不说,我不说,等学校哪天倒闭就没人说了。”
向时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掰着手指头帮人分析。
“您看,您这学校招生的亮点就一个重点班,外加一个学生会,但您要知道全校大部分学生都是普通人,学生会呢,撑死也就奖项多点,方便他们走竞赛特招。你们上层呢,办校的初衷是教书育人,您说学生监督学生,可我怎么就觉得大部分学生从一进校就被你们抛弃了?”
“诶诶诶,祖宗!这话你可别乱说啊,”老头儿连忙拦道,“哪就像你说得这么邪乎!”
“怎么不是?”向时州眉梢一挑,“‘监督’变‘统治’,戴个袖标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碰到负责任的学生还好,要是不负责任的,那岂不是全乱套了?”
“瞧你说的,”老头儿拍拍他小脑瓜,“我们又怎么会挑选不负责任的人进学生会?”
“负责任又怎样?”向时州说,“位高权重的成年人都会搞贪|污腐|败,您却把权力交到一帮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手上,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这……”老头儿皱着眉,将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缓缓伸手推了下眼镜。
向时州转过脸,随意拨弄起红木橱桌上摆放着的地球仪。
老头儿坐在一旁慎重思考着。
半晌,老头儿戳戳他肩,向时州回头瞅他。
“你说的,”老头儿迟钝道,“好像……有点儿道理。”
向时州啧了声。
“这事儿我再开会和他们商量商量,你也别得意,就算要取缔学生会也是明年春了。”
老头儿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去办公桌上拿手机,将拨电话时,憋不下那口气,哼声哼气地瞪向沙发那人:“我先给你弄套校服,省得你每天怨气冲天的,回头再把我学校拆了。”
“哪能呢,”向时州笑着站起身,拎上书包准备要走,“咱校好歹排全省前三,培养了这么多好学生,就算您想拆,我还不让拆呢。”
电话接通时,早读铃响彻楼道,老头儿哼一声,背转过身接电话,另一只手朝外挥了挥:“走走走,快上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