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十九,暮春。
青山大队最出息的,一年前被提拔成派出所所长的吴禀礼,出任务途中,跳河救人牺牲了。
公社里领导亲自送了消息、还有吴禀礼的遗物回来。
吴禀礼的尸身没能找到,吴禀礼老娘和妻子痛哭一场后,提出给吴禀礼建个衣冠冢,办个简单的葬礼。
毕竟是救人牺牲的英雄,建个衣冠冢也不违反什么,公社和大队的领导很爽快的答应了。
大队干部刚刚送公社领导离开,吴禀礼大哥就跳出来要给弟弟过继,人选是他家二儿子吴虎。
“娘啊,您可不能糊涂,小虎也是您的孙子啊!他给二弟摔盆儿送葬,将来一样孝顺您,您可别拦着啦!”吴老大说。
吴老太哭的几乎昏厥,这时也不得不强撑着开口维持局面:“老二有自家孩子,不用立什么嗣子。”
老大媳妇儿拍着巴掌笑:“哎唷娘啊,您是老糊涂了吧?老二家那个妮子打小儿亲爹亲娘都不认识,拉屎屙尿的也得人操心,你指望她顶门立户?”
吴老大苦口婆心,一脸恳切地上前:“娘啊,您要真心疼那妮子,就替她着想着想,咱们终究不能跟孩子一辈子,给她过继个哥哥,将来以后,那妮子也有人管不是?”
说着话,他却趁机握住了吴老太的肩膀,要把吴老太从屋门口拖开。
吴虎也也上前来,一边拦着赵莉帮婆婆,一边假惺惺地表忠心:“奶,你放心哈,我给二叔当儿子,一定好好孝敬你……”
“不要你!”傻丫头吴小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瞪着吴虎直愣愣喊了一嗓子。
“滚一边去,小傻子!”吴虎嫌弃地挥手,想把傻丫头挥开。
却没想到,吴小可张嘴就咬在他的手腕子上。
“嗷……”吴虎惨叫一声,怒气上冲,双手抓住吴小可的肩膀直接将她拎起来,然后,重重地朝着墙根儿摔下去!
那里放着一只喂牲口的青石槽子。
好巧不巧,吴小可的后脑勺磕在了石槽子沿儿上,她连个声儿都没出一声,只手脚抽搐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
血,顺着青石槽子淌下来,腥红,粘稠,染红了沧桑的青石。
吴老太和小可妈赵莉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扑上去,把小可抱起来。
吴老大忙不迭地拉一把吓傻的吴二虎:“快跑,去老鸹嘴你大姨家里避避。”
***
吴小可在一片哭声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老一少两张女人的脸,两人都哭的涕泪连连,看着她睁眼,齐齐露出惊喜之色。
“小可,你可吓死妈啦……呜呜呜……”年轻女人哭的语不成声。
年纪大些的女人倒是坚毅,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伸手将小可抱到自己怀里,声音颤却极尽柔和道:“可啊,别怕啊,奶奶在,奶奶在哈,再不让人打着你啦……”
吴小可体虚气短,脑袋疼得像是劈开了一样。
她闭上眼睛,吸了两口气,再重新睁开眼,就见奶奶妈妈上方又挤过来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欸,醒了就没事儿啦。这孩子脑子不好使,走路都不稳当,这好端端的把自己头给磕破了,啧!你奶和你娘够难受的啦,你就老实儿找个地儿呆着,可别再给你奶你娘添乱啦!”
吴小可天生憨傻,记忆混沌,但被摔之前的一段记忆却格外清晰。
如今换了现代来的另一个吴小可,听这男人张嘴就颠倒黑白、歪曲事实,想替他儿子脱罪、还倒打一耙?
这不仅是把吴小可当傻子,还把在场所有人当傻子、当瞎子啊!
吴小可盯着这个男人的脸,黑沉沉的眼珠里透着阴森的讥笑,生生把吴老大给盯得有些心中寒,莫名地心虚起来:“你个傻丫头,看啥啊?”
吴老大说着又摊摊手,道:“欸,看看这孩子傻的,连自家长辈都不认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