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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个月(第1页)

第十一章

王绣正端着一碗粥,被这喊声吓得一哆嗦,热粥洒出来烫着了手,差点儿直接把碗给丢出去。

“奶,你用水冲冲!”小可这会儿倒是冷静,还知道先给王绣处理烫伤。

赵莉早上出门,带了半袋蘑菇去公社收购站,卖蘑菇是顺带的,主要是问问人参的收购价。

一般情况,从公社到省城,级别越高,收购站布的收购价也会越高。

人参难得,而且是救命之物,王绣和赵莉其实没想好要不要卖掉,毕竟,她们家眼下还有些积蓄,并不急等着用钱。

理论上所有一切都是国家所有,但平常社员们采些蘑菇木耳的山货送去收购站,一般没人管。

这也是逐渐熟悉了规则的小可不太紧张的原因。

王绣冲洗了一下手背,顾不上进一步处理,就匆匆往外走。小可看一眼赵琮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报信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路上就向王绣透露了,这一次赵莉之所以被抓,是因为有人举报,举报者不是别人,正是吴家老大吴禀仁。

小可家本就挨着大队部,跑过去也不过几分钟。

祖孙俩一进大队部,就看见赵莉好端端站在院中,没有被捆绑,也没有人押着,只有两个民兵隔着几步站在旁边,王绣先轻轻地舒了口气,小可则是直接抬腿跑上去抱住了赵莉的腿。

“妈妈,你给我买回药来了吗?”小可仰着头看赵莉,一双大眼睛乌溜溜水汪汪的,眨了眨,再眨了眨,大眼睛里就升起一片雾气,然后她的小嘴一撇,靠在赵莉身上,哼唧着抽噎起来:“妈妈,我头疼!呜呜呜……”

王绣和赵莉都没教过孩子这般,小可突然这么一招两人还愣了一下。好在两人应快,赵莉立刻蹲下将女儿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肩头,“乖,妈妈一会儿就去给你买啊……”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先红了眼眶。

孩子才六岁,若不是失了父亲护佑,她这个妈妈又没本事,哪至于让个六岁孩子反过来来保护她。

王绣比赵莉反应更快,直接就扯着嗓门儿喊上了冤:“各位领导啊,你们都是秉公办事的好干部,一定不会冤枉好人啊。我们家小可伤了头,没能去根儿,收麦子这些天,见我们婆媳俩一门心思扑在麦收上,孩子难受也没跟我们吭声,直到昨天收完麦子,我们才知道孩子头疼的厉害,昨儿夜里孩子疼了一宿,这才一大早就打孩子妈去公社买药……我们小可还等着买回药来治病救命呢,咋就给抓起来了呢?”

人是民兵巡逻队抓的,大队长邵炳昌和治保主任范明武都不知情,等他们闻讯赶过来,看到赵莉那一小口袋干蘑菇,就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

说赵莉没问题吧,有一袋蘑菇。

说赵莉有问题吧,大队里哪家社员没在农闲时搞点儿山货补贴家用啊?!这次处理了赵莉,大队里其他人处理不处理?

此时,听吴老太开口就诉苦喊冤,大队长邵炳昌就更后悔不该过来,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就找个借口躲开了。甩给范明武处理去,反正他才是治保主任。

邵炳昌不想出面,王绣却不肯让他躲清闲,一口一个大队长地喊,见他不出面,更是直接要进屋找人。

范明武掐掉手中的烟,瞅一眼门口,道:“这事儿不能耽搁。”

昨天收完麦子,今天可是全大队社员都放假休息呢,这会儿是时间短,来的人不多,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引来许多社员看热闹围观,到时候七嘴八舌地,意见不已,就更难处理地干净利落了。

邵炳昌这人,说他坏吧也谈不上,就是爱和稀泥,办事拖拉黏糊,不够决断。

听范明武主动开口,他更是直接挥挥手:“你去处理了就行,多大点儿事啊,非得我出面。”

范明武却不肯就此应承,又问:“赵莉这事儿要是上纲上线,以后社员们可就要一视同仁,谁也不准上山了。”

山上可不仅仅有山货,还有野菜和柴草。

大队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几乎天天上山挖野菜,鲜嫩的可以人吃,人吃不了的就喂猪,是断断没办法禁止的;

柴草就更不用说了,哪家哪户不要烧火做饭,不让人砍柴拾草,难道让整个大队的社员们都停了火断了炊烟?那别说他们大队干部,就是公社干部来了,也能被社员们打死!

邵炳昌被逼不过,烦躁地摆摆手:“封什么山啊,本就是无事生非……哦,吴禀仁呐?生产队劳动偷懒耍滑,只想着破坏社员团结了,好好教育一顿,罚他去打扫大队和小学厕所一个月。”

范明武淡淡道:“无事生非、破坏团结可不是小问题,一个月太少了吧?”

邵炳昌烦的要骂人,却又不能骂,只能道:“三个月!三个月成了吧?!”

范明武这才应承:“就知道队长叔公正严明,处事果断。”

说完,大步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民兵队长姜友富蹲在门廊下,一见范明武出来,立刻弹起来迎了上去:“主任,我……”

从麦粒儿饱满到麦收,为防止有人偷麦子,民兵队的人要日夜排班巡逻。好不容易麦收结束,颗粒归仓了民兵们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昨天晚上,姜友富回家倒头就睡,没想到,天未大亮,他就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了,说是抓到了投机倒把分子。

他急匆匆赶到大队部一看,才知道是赵莉。而所谓的投机倒把证据,不过是小半袋干蘑菇。

就离谱!

社员们的日子都不宽裕,指着生产队分的粮食,也就充其量饿不死人,家里人生个病闹个灾、孩子上学、亲戚走动,哪样不需要点钱开销?

少不得,社员们就上山寻摸点儿野菜干蘑菇,挖点儿地产药材,有本事的还能逮只野兔野鸡的,送去收购站,换个块儿八毛的贴补日子。

他们民兵知道乡亲们日子艰难,互相体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巡逻队的碰见人去卖鸡蛋、卖山货,还特意躲开呢。

他拎过办事的两个小年轻来先踢了几脚,再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吴老大吴禀仁那混账黄子举报的。

弟弟去世,当哥哥的不说照应弟媳和侄女儿,三番两次地祸害人,前一次没抢到人家家产,这一回就告上了黑状,真不是个东西!

姜友富也懒得和这种人多说,直接吩咐民兵把人关起来。理由都是现成的:保护证人。

这会儿,范明武出来处理,简直不要太方便,直接把人从禁闭室里提溜出来,宣布了处理结果:吴禀仁诬告陷害,破坏社员团结,责令其在社员大会上检讨,并打扫大队部和小学厕所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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