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动。”修釜收紧手。
血与涎水徐徐流,成为桃色的线,荡在楚王衣间。
楚王难以支撑,神思出窍,还有口气,是放不下爱憎。
“世上无人能够肆意伤害他人,”楚王仰躺在修釜肩上,感受不到四体的存在,“你与我父亲相同,认错了道理,自以为贵,枉活许多年。你羞愧吧,在你面前这位高士,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修釜大怒:“你找死。”
但他忌惮晏待时,不能立刻杀死楚王:“卸去武器。”
晏待时丢刀。
修釜又试探:“俯身。”晏待时俯身,听到四脚踩水声。
修釜主动近了,看清晏待时的眉眼:“好英武,你是楚人?我见你为救楚王,什么都愿意做。”
恶念头来了,挡都挡不住。他心动,转看楚王:“殿下,听说你比起自己,更重视他人。”
他让晏待时摘一只眼,不然,就摘楚王的眼。
晏待时看水滩里的影。
你呀你,世上第一等的愚人就是你,做好事做进沙丘里……老友的话在耳边。他把手放到眼上。
楚王不能呼吸:“义士,不必为我。”修釜卡住他的嘴,作势要拿他瞳仁。
不为你,为她,要么为了从小有良知的自己,总之晏待时动手了,眼睑暴出血。
男婴的哭声很尖。
文鸢从长草里扑出,在滩上干呕。她抱着小孩,追得太辛苦:“修太尉!” “文鸢公主?”修釜怔怔地。身侧出现满脸是血的男人。
晏待时两步近他身。他挨一拳,颧颌都错位,却没松手,压着楚王滚到远处,展现惊人的毅力。
楚王却重伤,被他按进水,浮间有气泡;又被他拎出,已经不像人。
“修太尉,你停手。”文鸢满脸是草叶,晏待时满脸是血。
两人隔着修釜,互相示意。
“你走。”晏待时驱赶她。
“我不走,我有办法。”文鸢哀求。
何时起,三方对峙。修釜打量文鸢,忽然醒悟:“君无戏言,皇帝真的将文鸢公主送进楚国。和夫人当时禁令,我现在才知道呢。”他嘲笑楚王:“殿下,你乱亲妹,你也禽兽行。”笑声在草里荡,被婴啼掩盖。
修釜贴着楚王,问这小孩是不是他与公主的出腹子。
屈辱让楚王浑身战栗。
文鸢也屈辱,忍不住泪。
她退后,进草,把男婴放在平地上,捡起滩石:“修太尉,我要杀死他,不想要他死,就放了我的王兄。”
修釜冷笑,至于大笑:“我要什么?这是你二人的乱伦子!”
“你且看他是谁的儿子。”文鸢探进襁褓,按住男婴的手腿,毫不犹豫,用石头砸。
血肉翻飞。
婴孩的尖叫声,让邾县的母亲们胆寒。
文鸢又砸。
半面石头已经浸红。新鲜的肉体,黏连在滩石一端。
在场人无不吃惊。楚王清醒,看文鸢做丧尽天良的事:“文鸢?”
文鸢第三次砸,晏待时向前。
修釜有知觉:“勿动!”他欲折断楚王的腿,有骨裂声。
文鸢扔了石头,从怀里掏出长形的玉虎:“修太尉,你勿动。”
她的手抖得很厉害。修釜勉强看清她手中是条卧虎,虎背上半字书写“与长沙太守为虎符”。
他说:“啊?”淌下冷汗,再看那个小孩:“男孩莫非是?”
熊罴一样的叫声,从九尺余的身体中出,传到远方,撼动杜英林。县民走错路,正在林中戒备,闻声赶来。
楚王在水边。
“殿下!”
他们去扶楚王。楚王手脚零落,却挣扎开,要追修釜。修釜大兴奋,正在追文鸢。
看到虎符,他有所领悟,什么也不顾,连楚王也丢下,只知道咆哮和打水,踩了鳄鱼脊背扑出去,忘记为人时如何行走,恨不能变成猛兽撕碎文鸢:“这是锜弟的儿!我锜弟的独子!”
文鸢抱紧婴儿:“太尉,你终于明白。” 她耳畔通红。她在说谎。
不久前,修釜在邾县袭击楚王时,在场人都喊:“野蛮!”只有文鸢认出其身份。
她不能和修釜对抗,便掠走邾县女子的幼儿,又偷走长沙郡缴物中最贵重的符印,想以此子假作长沙守之子,蒙骗修釜,保住楚王。
她成功了。
修釜要侄子平安,同时要她的性命,便舍去楚王,转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