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
再一睁眼时,杨夙已换上外衣,从屋内走出,他单手抓着一对兔耳在我面前——正是三日前我走失的皎皎。
“她怎么会出现在你这儿?”
“是她自己跑来的。”
杨夙面无表情,踱步行至屋内,我抱着皎皎紧跟上前。
“她之所以会跑,只因为关得久了。你这只兔子极爱闹,是个自由身,以后不要将她锁在囚笼里。否则,下次就不是逃跑,而是伤人了。”
“我没有锁……”我隐约听懂了杨夙的哑谜。
“可别人会上锁。”
“……”
席上盘腿对坐,我无言以对,只好转换话题。
“你还打算找曹操寻仇吗?”我用极为复杂的眼光打量着他。
“不了。”
“准备何时动身,离开这儿?”
“明日便走。”
“打算去哪儿?”
“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此去颍河,不过二十里,顺流而东,水路八百里,无需半月,便可直抵九江。”
“沿路设防,当奈何?”
“呵,行走江湖多年,这点还难不住我。”
“以后预备做什么呢?去江东的地盘,你是要去找周瑜吗?”
杨夙笑着抿了口凉水:“想那么长远做什么?旧疾缠身,能安逸活几年就几年吧。那刘备也算我的老相识,我先去找他,待遇总不会太差。赤壁大战在即,以后还是去江南躲远些。”
“你去找新野刘备,为何要绕个大圈?”我轻声笑道,“莫非西边有你不想去的城池?”
杨夙冷冷地盯着我的眼睛。
“前日那些说辞,兴许真是我在牢中呆久了,幻想臆想出的乌有事,所以,我不是特别确定你和小娥之间的联系,但至少有一点,你们都曾是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事到如今,我在你眼中还只是朋友么?
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敢面对过去。
接着我们两人便沉默了很久很久。
谁也不主动提及前日之事,谁也不再提当年之事。
我们都懂,事到如今,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差我最后一个选择。
“你真的甘心就此了却残生吗?”
我突然抬头问他。
杨夙不答,慨然万端,他苦笑一声,搴裳起身,我转头看着他踱步行至窗边,背影落寞,像极了当年的郭嘉。
“这许都,很快就要有场腥风血雨了——”
他的话深不可测。
他站在窗边,叹息了良久。
明明此刻窗外阳光正好,他却满眼夜色与星光。
“为乐未几时,遭时崄巇,逢此百罹。零丁荼毒,愁苦难支为。遥望极辰,天晓月移。忧来填心,谁当我知?戚戚多思虑,耿耿殊不宁。祸福无形,惟念古人,逊位躬耕。遂我所愿,以兹自宁。自鄙栖栖,守此末荣。
“秋天快到了,曹操犯有头风病,在秋冬时节,尤其会疼。硝石可治头病,赤壁在即,这满江的烟火,就是给他曹孟德最好的赠礼。”
我回过头,仍跪坐于席。
清凉的堂室里,帷幕翩翩,我们两人就这样背对背,一声不吭,一个埋头独坐着,一个孤零零站在窗边。
“我跟你走。”
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说罢,清泪滴落草席,寂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