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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就是。”丘莞夹两块腊肉给她，“你四岁的时候，送你去琴行，才上了一两节课，个个老师都说你不得了，是天才。肯定没问题的。”

万静纯总算安定了一点：“那也……还是要再多看看，多报几个学校。就算考不上霖音……”

“哎哎哎，都说了，肯定考得上。”万秀俊把手机盒推给她，“收好，我还给你开了卡呢。”

“你想得也太周到了吧？！”万静纯总算把顾虑都放下，接过电话卡，却没好意思收手机。

“好，”万栋梁大手一挥，“那就朝霖安音乐学院努力！要什么钱，请什么老师，就跟我们说，我们能负担的一定负担。”

“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持。”丘莞附和。

“干嘛搞得这么紧张！”万静纯无奈嘀咕。

花哥哥这么大一笔钱实在愧疚，万静纯最后还是把新手机让给了妈妈，用妈妈淘汰下来的旧手机。

临睡前，她还在兴高采烈地捣鼓各类功能，很快就收到了第一条短信：

“静纯你好:）听你哥哥说，你打算考霖安音乐学院，祝你成功哦！加油！”

万静纯乐得跳下床，急急敲醒老哥：“这是不是你女朋友给我发的？”

“不然还能是谁？”万秀俊草草看了一眼，笑得可美了。

“她叫什么名字？”万静纯来了好奇心，“我要把号码存下来。”

“林鸢。”万秀俊比划了下，“纸鸢的鸢，你别打错字啊。”

“知道知道！”万静纯埋头不熟练地打着字，“这名字比你的好听多了。”

万秀俊吹鼻子瞪眼：“万静纯，我可是你哥！你亲哥！”

“实话实说嘛！”万静纯悻悻一笑，反套他的话：“你怎么运气这么好，认识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姐姐？”

“她在校门口被一帮喝醉的流氓拦住了，你哥我在村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就见义勇为了一下。虽然后来我觉得我们差得太多，就拒绝了。可是……”万秀俊说着说着，语调就飘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因为早恋就……”

“我才没有！”万静纯扭头就跑，“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期末考呢！”

这个期末简直是无间地狱。连续两天的文化课考试后，第三天早上，又是连续三小时的的视唱练耳和乐理考试。下午室内乐考试，又和同组的同学共演德沃夏克的钢琴五重奏。

虽然只弹了一个乐章，而且高光片段都在弦乐，钢琴的任务稍微轻松些，走出考场，万静纯还是累得跌在门口树荫下的长凳，几近虚脱。

平时总有郑笛柔声安慰鼓励，唐明磊聒噪搞笑，或者周煜冷言冷语实则好意关心。

这会儿身边空落落的，只有盛夏闷热潮湿的微风，让她只想一直呆坐着，或是回家躺下。

可明天早上就是钢琴独奏的考试。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能和周煜一较高下的机会了。到了高三，大家有不同的目标，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小小期末考上。

万静纯还是努力站起来，回了琴房。

只赢他一次，就算了无遗憾。

她的期末独奏曲目是德彪西的《梦幻曲》。

德彪西本人对这部作品的态度可谓十分嫌弃，不仅直接盖章是“不成功的作品”，还直言自己是为了钱才写的。

可无法否认，这是印象派经典而美丽的旋律，大众认知度比德彪西其他作品高出很多也说明，它有着巨大的、打动人心的魔力。

吴大群在小课给她演示这首曲目时，万静纯就已经深深着迷。

“注意听，这里有大量密集转调，好像羽毛在空中左右摇晃着下落，非常的轻柔，纯洁。”吴大群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轻轻地挥动。

他继续放慢了弹奏，解释着：“不能僵硬，注意手腕细节，色彩一定是非常美的，朦胧，恍惚。右手主旋律要连贯，但因为指法，主弦律偶尔出现在左手。很有意思吧？好像哎，分不清真实，分不清妄想，分不清过去，分不清未来……”

相较于德彪西的《月光》《水中倒影》《大海》之类有明确意向指示的曲目，怎么把握“梦幻”，更加考验演奏者的理解深度和技术处理。

直到考试开始，坐在琴前，万静纯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能弹出什么效果。

连德彪西本人都承认没花太多心思写出来的曲子，真的有一个答案供她不断靠近吗？

好在扎实的练习，使她很快抛掉杂念，进入状态。

小行板的速度要求控制得很好，节奏起起落落，不完全依照谱例，但保留了整体框架，如在梦境中时而追寻，时而踱步，时而回首眺望。

触键也十分准确，发力轻柔、缓慢，让音色恰如德彪西所要求的“梦幻”，迷离，难以捉摸。

《叙事曲》后，万静纯在印象派作品中的强弱控制上大幅精进，这次《梦幻曲》呈现出更丰富的主旋律与和声层次。从引子进入到第一部分，不断转折的调性，宛如乘着小船，在升腾起雾气的河面中荡漾、滑行，听得人心神摇曳，如醉如痴。

曲子不断进行，恰如雾气来了又去，眼前每次见到的景象大为迥异。鱼群缓慢出水，与空中点点绿光嬉戏着。淡蓝色的月亮，坠落在地平线，裂成碎片。抬头看去，白云变成晶莹剔透的气泡，映着自己的脸，熟悉却抽离。

到了第三部分的再现时，飘渺不定的思绪占据了全部身心。旋律化为无形的大手，拉着衣角不让人离开，可你已然在朦胧间明白，自己身处梦中，难逃一醒，很快发现这光怪陆离的景色，甜美的微风、气息，原来都以悲伤和遗憾为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