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逢源深吸了一口气,道:“张二公子见笑了。”
说着,他伸手去推开两扇门,吱呀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厅中两边放着花架,各摆着一盆兰花,两排两溜北官帽椅,夹放着数架红檀木交对椅茶几,俨然是一副议事厅的模样。
厅堂正前方放着一红木雕葡萄翘头案,两边原本各摆了一把紫檀木太师椅,然而其中放在左边的那一把已经被人拉到了厅堂正中间,大喇喇地刺在那里,显眼极了。
张廷玉是跟着廖逢源进去的,顾怀袖还跟在后面。
原本只是略略一打量里面,没想到便见到这一副场景。
廖逢源更是完全没想到,直愣愣地站在外面,竟然走不动了。
只因为,那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身穿艾子青颜色绣八宝纹长袍的男子,辫子后头挂
了枚簪头模样的苍蓝色瓷坠儿,还是铜钱的形制,一看便知此人秉性。这人竟然还光着一双脚,一脚抬起来,屈腿放在太师椅上,一脚还踩在地上。
贵重的猩红色地毯上布满了水渍,仔细一看,这男子头上身上都是湿的,似乎才从水里爬出来。
他埋着头,手里端了一碗热茶,似乎是从中堂的翘头案上端来的。
这人似乎完全没看见进来的几个人,低头吹着滚烫的茶水,用茶盖熟练而小心翼翼地扶着茶沫。
茶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夏日的午后有些燥热,然而花厅里站着的几个人却无端端觉得有些发冷。
这人轻轻地眯着眼睛嗅了嗅茶香,仿佛生怕放过一丝一缕,有一种难言的穷酸和吝啬感觉。
“明前的西湖龙井,果真绝品……”
呢喃完这一句,他埋头便一口喝干茶碗之中的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总算是暖和了,嘴唇也不是原来得青白色,脸上开始透出几分红润来。
这男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可通身气派跟常人不一样。
他一抬眼,就瞧见僵硬在门口的廖逢源,眼睛顿时眯成了两弯月牙:“廖掌柜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廖逢源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痴愣愣了半天,才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你……沈铁算盘你……”
“嘘——”
这人轻轻一竖手指,竟然阻止了廖逢源的大喊大叫。
他起身来,竟然光着
脚从地毯上踏过去,从三人身边经过。
不过走到尽头,要去关门的时候,手已经按住了门框,却忽然一回头,看向了这里唯一的女人——顾怀袖。
顾怀袖现在还有些没明白过来,隐约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她还在琢磨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就见这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然后直勾勾看着自己。
张廷玉顿时皱眉了。
不料,这身穿艾子青长袍的男子,竟然又一低头,“呀”了一声,“这位夫人,抱歉,真不是故意踩着您的裙角的……”
他将自己在水里泡久了的大脚丫子抬起来,十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顾怀袖密合色的裙角上印了一点水渍,不过并不严重。
她忍住了没说话,只是退到了张廷玉的身边,而张廷玉那不善的眼神,并没有收回过。
那男子过去一把将门关上了,才又松了一口气般回来,重新舒展了四肢坐在厅中太师椅上,这回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廖逢源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也顾不得跟张廷玉解释,先上来跟这人说话:“外头都说沈爷您是已经没命了,您怎么进了我这园子的?外头那船又是怎么回事?这、这、这……”
无疑,这男子便是沈恙了。
他朝着廖逢源摇了摇手指:“我沈铁算盘下秦淮喝了几口六朝古都水,这回是领教了。”
沈恙神神秘秘地一笑,可眼角眉梢都没温度的,他目光
一转,看向了张廷玉跟顾怀袖,淡淡问道:“不知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