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恒皱眉,却摇头:“您跟总督大人和帮主的赌约,仅有三次,三年前已用了一回,今日怎能为这区区一个妇人之事用掉一个承诺?沈爷,您别这样糊涂!”
“让你去你就去,再废话……”
他捏了拳头,终于还是忍了,将声音放平了:“听我的,去吧。”
钟恒不甘心,终究苦无办法,负气一扭头办事去了。
沈恙手撑着桌案,却又心烦地掀了一桌的账本扔掉。
顾怀袖被水带走,张二爷一病不起,消息一路传回京城,府里人人忧心忡忡,张廷璐无事在身,奉了张英之命往江南而来。
此时张廷玉已经苏醒,只是苦无顾怀袖消息,四处派人去寻,几乎整个江宁都不得安生。
江宁乡试放榜在即,张廷玉却丝毫不关心,也没人在意。
只有江宁这边无数文生忽然发现,放榜之日,张廷玉这一个陌生的名字,高居头名!
你问张廷玉是谁?
这名字怎生有点熟悉?
遇见有记性好的,还记得是张廷璐的二哥,这才知道是张英那名不见经传的二儿子。
江宁是整个江南的中心,能在江宁乡试得了头名,不说状元之才,至少登殿试金榜无疑。
一时之间,人人争相拜访张廷玉,竟俱被拒之门外。
人以为张衡臣倨傲不
与人相处,自中举拔得头筹之后,其三张答卷刊录于《今科讳墨》之中,广为人所传阅,竟至于江南举子人人折服,无言能辩驳,乃为江宁乡试之中头一个近乎毫无争议的头名。
主考官张朋光、吕振,却都叹惋。
一切考后的诗文酒会,张廷玉概不露面,多少人闻名无得见面,又疑心此人果真倨傲,后才有通考官杨奕绅言及其夫人张顾氏之事,众人释疑,更复叹惋之。
十年寒窗,不飞已久,一飞冲天;不鸣已久,一鸣惊人。
可若将此生残年与功名利禄抛去,能换他再来一次,不丢却顾三,怕他纵使有野心千千万万掩藏不尽,也愿忍痛割舍了去。
八月乡试,九月放榜,张廷玉名传大江南北。
然而十月、十一月、十二月……
张廷玉再没有任何消息,不拜访任何人,不动笔写任何文章,也不见任何人。
他只在等消息……
一转眼,顾怀袖消失了快四个月,然后过年了。
张廷璐来江南,奉了命要劝张廷玉走,张廷玉却是根本不听。
谁都知道,一个大活人哪儿能消失这么久还杳无音信?张二少奶奶,早已经凶多吉少,指不定葬身到哪一处湍急的水流之中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死过多少英雄豪杰?
要再吞掉一个弱智女流之辈,何等轻而易举?
江宁大街小巷,都是一片红灯笼高挂,爆竹声声一岁除。
可张廷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孤灯一盏
,伴他冷卷残墨,手已经冻僵了,张廷玉全然不曾感知。
外头阿德不敢进去,青黛救回来修养了两个月也起来了,可不敢去见张廷玉,只怕见了故人反倒生出颇多的凄楚来。
人人在这除夕夜里,都不敢进去。
张廷璐提了一坛热好的烧酒,已经到了近前,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外头罕见地下了雪,康熙三十五年的除夕夜,竟然比在京城那些年,还要寒冷。
漕帮那边的消息,是二月初九来的,那时候沈恙还坐在屋里翻账本,一页来来回回地翻了二十来回,终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