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啊?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不合你口味啊?”
胡明心缓过神,连忙否认。“没有,夫人怎会如此想,我只是胃口小,吃不下许多。”
正说着,香草再次进来通传,原来是永宁侯世子来请安了。
曾经听蒋珩说起过永宁侯府一些基本现状,不过他说起永宁侯世子支支吾吾,断断续续,所以她对此人了解不多,只知道永宁侯就这么一个儿子,想来该很受疼爱。
来人身姿高挑,玉冠墨发,眉眼清隽,声音如初雪融化后的涓涓细流,澄澈明朗。
“儿子给母亲请安。”
永宁侯夫人笑着让他起身,比较起来态度跟对她也无甚分别。
“你来了,正好,昨夜太晚你没见过,我给你介绍个人,这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胡家妹妹。”
听永宁侯夫人喊到自己,胡明心连忙起身福礼。“见过世子爷。”
正如她刚才在观察他一般,世子此刻也在打量她。他目光闪过一抹惊艳,说不清什么意味,总觉得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很快永宁侯夫人就帮她解惑了。“对了,心儿此次来你爹可交给你什么东西?”
胡明心蓦地想到那个檀木匣子,心跳得有些快,她有些怕,怕永宁侯对她好是因为什么东西,此时不敢承认,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是有一方匣子,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我这一路北上太过危险,就把东西在半路上藏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永宁侯夫人态度未变。走上前牵起她的手,怜惜地拍了拍。“孩子,你受苦了。”
然后她又拽过世子,示意他拿东西出来。那是一方用青玉雕刻而成的玉佩,温润剔透,很有光泽,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只是花纹奇特,仅有半边。
永宁侯夫人将东西塞在她手中,一脸慈爱。
“你爹给你的东西里应该有这玉佩的另一半,本来打算过几天给你办赏莲宴一起说的,如今早些告诉你也好。咱们俩家啊,在你们幼时便有口头婚约,后来你们家搬去姑苏这才不了了之。早段时间你爹可能是料到有这一遭,提前给我们寄了玉佩,说是当作定情信物。”
“所以啊,我才说你这孩子根本不必跟姨客气,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永宁侯世子点点头。“娘亲说得是。”
两人一唱一和,宛如唱双簧一般,殊不知胡明心听到这消息的瞬间,全身血液涌入头顶,心脏险些骤停,指腹紧紧摁压着这块名贵的玉佩,身体轻微颤抖,喉咙如同被掐住一般,震惊到她说不出话。
她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和永宁侯府的世子有婚约?
她…有点不想,但她为什么不想?
脑海中太混乱,一时连过来的目的都抛在脑后,为什么事情又朝着她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发展了。如果她拒绝这门婚约,永宁侯府还会这般待她吗?
永宁侯夫人看出胡明心状态不太对,开口道:“哎呀,都怪我太高兴了,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你勿要见怪。”
闲花淡淡春
她怎么会见怪?怎么敢见怪呢?寄人篱下,身若浮萍,命如柳絮。慌乱间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屏退下人找出那方檀木匣子。
爹爹教过她这个东西怎么开,可真正到开启那一刻,她的手完全抑制不住在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怎么也拨不动对应的卡扣。
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会跟永宁侯夫人给她看的东西一样吗?如果是一样的,她要怎么办?接受婚约?还是拒绝?这是她爹临终前给她找的后路啊!
为什么爹爹明明预料到事情的发生却不跑?莫非让她出门上香就是为了把她支走吗?
怀着杂乱的心绪,胡明心深吸一口气,指尖渐渐稳定,锁扣开启,檀木匣子内静静躺着一块与永宁侯夫人手中对称的玉佩,旁边还有一封信。
两块玉佩放在一起,严丝合缝。
胡明心翻开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未读半字,泪已染上眼睫。
“吾儿心心,当你展开此信时,为父大概已经不在了。胡家出事背后成因为父清楚,万望吾儿勿卷入其中。
永宁侯为人爽朗正直,承过为父大恩,有这门婚事托底,吾儿可安享余生。嫁妆为父已托给你福叔保管,待定亲之日,他自会在汴京寻你。
吾儿,请自珍重;
慈父奉上”
萱草生堂阶,幼子至韶华。慈父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胡明心将信纸贴近胸口,仰起头,泪如雨下。
夜幕沉沉,永宁侯府处处灯火通明。唯有芙蓉园,流淌着满阶的月色。谧静,苍凉。冬藏手中捧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在门口踌躇了几番,推开面前的门。
屋内暗黑一片,冬藏凭着记忆点灯,四顾望去,只见少女坐在榻上,紧抱着双膝,上气不接下气。人好似哭得累了,神情有些恍惚,连屋内有响动都没反应。
她不明白只是一个婚约而已,对方还是侯府世子,一表人才,彬彬有礼,一个落魄人家的千金,能得这种婚事,不说喜悦,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但她职责就是个照顾人的丫鬟,不能由着少女不吃不喝。
“姑娘?”轻声喊了一下。
少女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跑下来握紧她的手。杏眸水濛濛的,又惶恐又哀恸,晕红的眼尾如罂粟迷惑。
“我要见蒋珩,现在就要见,今天就要见!”
“冬藏姐姐,你帮帮我。”
面对这样的少女,没人能拒绝,冬藏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