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能出卖死去妻子魂魄的人,还能对他有什么期待呢?只可怜幼子丧母,何其无辜。
阴冷的北风吹动茅草屋,断了一截的白幡柔弱无依,被刮得凌乱飞舞,飘在檐角有如撕裂一般。
白幡所拂动的不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极为微弱的响动。
那似有似无的鬼气稍纵即逝,沈今鸾当即对顾昔潮令道:
“去灶台那头。”
纸人脚不能行,身不能飘,一路全靠男人身高腿长,为她驱使。
顾昔潮没什么表情,似是习以为常,提起了耀武扬威的纸人,往那处走去。
纸人不过才到男人半身高,视线只能平视矮小的灶台。沈今鸾又朝男人令道:
“你,给我举高点,太暗了我看不清。”
顾昔潮:……
纸人被提到了灶台面上。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为她打起了光。
沈今鸾自从困在纸人里之后,尤为怕火,魂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没有想象中的炙热,只见那火折子的焰光转瞬已升至高处,仿佛远在夜空天边。
是顾昔潮将火折子举过了头顶。他身量本就极高,火焰如此便与纸人相隔很远,不会再烧着她,却照亮了整一片灶台。
亮堂堂的火光照耀之下,沈今鸾安下心来,凝神细看,终于在角落里寻到一块碎裂的瓷片。
看起来,这几片瓷片像是一只碗的部分。就是寻常人家用来吃饭喝水那种常见的普通瓷碗。
她伸出透明的手,指尖试探着轻轻触了一下光滑的瓷面,却如灼伤一般缩了回来。
瓷片登时发出震颤的“嗡嗡”声,瓷面折射的光竟像是在抽搐。
沈今鸾叹了口气,低声道:
“周家娘子的三魂七魄,有一魂一魄就在这瓷片之中。”
顾昔潮看了一会儿,转身疾步离开了灶台。不消片刻,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两块相似的碎瓷。
这三块瓷片分别在灶台上,长满尸形霉斑的被窝中,还有男童玩耍的后院墙角里,都是周家发生怪事之处。
沈今鸾凝视着这形状各异的瓷片,灰白的瓷面映出纸人一身妖冶的血红,晕开的微光之中,可见渐渐凝结而成的残魂。
可一个人死后的魂魄,怎会四分五裂在瓷片之中呢?
还少最后一片,这只瓷碗便能最终复原。那最后一片,就在那声称在夜里见过周氏魂魄的婆母那儿。
二人的目光同时望向那扇虚掩的门。
……
昏暗的屋里,周贞伏在炕前,一直呢喃着一句话。
五大三粗的男人蜷缩在地,眼泪从浑浊的双目里不住地滚落,打湿了黑瘦的手背。
一只干枯的手从炕上缓缓掉下来,覆在他头上。周贞的老娘唉声叹气:
“儿啊,你也是没办法。她不死,我们哪来的钱活下去,贵儿也还小,总要吃饱饭啊……”
“她要来索命,我这把老骨头就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