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进了药王山,成了师尊的关门弟子,师尊的弟子中,年龄最小的就是我,当时我觉得我可厉害了。谁知道一场宗内比赛之后,我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天赋和一些师兄师姐们比起来,还差得很远很远。
我那位师兄名叫叶胥,他对我很好,我比赛之后一蹶不振不想看书时,是他带我去藏书阁看话本解压我才好起来,那之后,我就喜欢上了看话本看历史书。
他走以后,我忽然发现我这些年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小时候没学医,救不了我的小狗,长大了学了医,救不了师兄。我在自己屋里躺了快三个月,才被师尊拉起来,她让我专攻疑难杂症,我就学了。”
明允絮絮叨叨自顾自说了很久,这些话他不能说给别的朋友,除开容识和灼夜,他的朋友几乎都是药王山弟子,一个医师和另一个医师说这些,那不是乱人道心么?
他自嘲地笑笑,“接受自己不是全能的,接受总有些伤病是再如何厉害的医师都没办法治愈的,是每一个医师入门的第一课,可我没办法学会这些,我本就是为了治好我的小狗来学医的,你告诉我就算学了也救不了它,我根本受不了。”
明允有些后怕,更多的还是感慨:“要是这次,我救不了容识,我可能再也不会学医了。”
言罢,他却久久没听到容识和灼夜说话,有些奇怪地往后看。
两人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很复杂。
明允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容易让人误会,“那个那个,我不是那种意思啊!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误会!”
他手忙脚乱,险些掉下去,“容识,他是我下山后第一个定为研究目标的病人,他要是没了,我的研究怎么办?我学医的初心怎么办?救不了小狗、救不了师兄,要是还救不了朋友,那我不直接道心破碎了么?”
他非常认真道:“我没有要加入你们两个的意思啊!”
容识被明允逗笑了,“我们本来也没以为你有啊。只是听了你的话,心生感慨罢了。”
灼夜皱了一下眉,明允这话好像知道他和容识之间的事了?
他问:“我和容识……你怎么知道的?”
明允悬着的心收了回去,对灼夜道:“你对容识的心思,但凡跟你们两个同时相处超过三天,谁看不出来呀。更何况你还对叶长老说那些话。我觉得你不是个能藏住这种事的人,一定会和容识说。容识嘛,他要是对你没感觉,绝对不会让你离他那么近的,你如果说了,他又没疏远你,那你俩肯定是在一起了,我猜的对不对?”
“对。”灼夜挠了挠头,“有那么明显么?”
当时不觉得,如今回想,确实明显,容识笑了笑,注意到明允说的他不知道的事,“他和叶轻说的话?”
明允奇怪道:“灼夜没告诉你么?当时我师尊和药仙前辈来了,说制作缓解的药需要灵烟草吊住你的命,叶长老说他有,可以无偿给你,但是他说用灵烟草入药,需要最少是金丹修士的人以全身灵力与精血配合入药,还说入药之后,这人便会灵力尽废,如同凡人,再也不能修炼。
我跟师尊还有药仙前辈都懵了,没听过这种事,然后灼夜就上前说他愿意,说什么心甘情愿理所应当,叶长老劝他三思都没用,见他这么坚定,叶长老才说是骗他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容识看了一眼灼夜,他侧脸有些红,不禁觉得好笑,又心中熨帖。
不过想起叶轻,他呵呵一笑,“听起来是叶轻能做出来的事,你以后遇见他,他的一个字都别信。”
明允敏锐地感觉到八卦的气息,“容氏大门前我就想问了,你和叶轻也有仇?”
容识撑着脸,“算是吧,很多明面上是我做的脏事,都是他栽到我头上的。虽然我说过,我做的事任人评说又有何妨,可那也得真是我做的啊。”
明允恍然大悟:“难怪,萧随说你是隐山的时候,我都不信你是那种人,原来是给人背锅了啊。”
他望着两个人,“说起来,你们俩,一个是战时军师,一个是神兽凤凰,都藏得好深吶,我竟然不知道我身边有两尊大佛。”
明允的话没有责怪的意思,容识和灼夜相视一笑,“情势所迫,没有办法,见谅啊。”
容识重新提起明允方才的话,“战时我也经常有你这种想法,觉得自己应该救眼前的所有人,如果没有办法,我便会觉得自己太过无能,若是再聪明一点、再警觉一点,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重新活过来一遭之后,想法改变了很多,“无论是出身或是能力,我们都算不上普通人,能力越强,身上需要肩负的责任也越大,不能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来安慰自己。可天赋再高的修士也是人,医术高超如药仙前辈、剑术独步天下如镜真或是太宁,都是人。连神仙都有做不到的事,我们做人的,对自己这样苛责,只会更加自苦。”
容识望着远处的群山,“不过,虽然我说了这么多,但你其实没错,人要接受世上总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很难。”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在某方面算是比较有天赋的一些人。
“以前的事,我也很难放下,总之……慢慢来吧。”
仪式
出发当日晚间,几人落在赤松镇外。
此地距离三川有将近五百里,容识站在葱郁的树木之下远望,看见不远处烟火繁盛的沅州城。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三川去玉池,这条路是最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