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他们停留得太久,身后有人催促,樊素只好拉着崔荷的手走到一旁去。
“如何?”
崔荷无法确定,只得摇头道:“再看看吧。”
芸娘在凉亭里弹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琵琶,指尖微微发着颤,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今日好不容易请来这位妙玄先生为自己作画,吸引文人墨客无数,不管这画成不成,她现在已经在汴梁里崭露头角了。
若此时突然断了弦音,会惹他们不喜,芸娘只能忍着疼继续弹奏下去。
终于,妙玄先生落下了最后一笔,又拿过自己的私章印了上去。
有了妙玄先生的盖章,这幅画算是成了!
芸娘松了一口气,抱起琵琶朝妙玄先生福身行礼,“今日有劳妙玄先生为小女子作画。”
妙玄让开一步,醉仙楼的侍从拿起竹竿挂起了画卷向众人展示,画卷里画的琵琶美人图,美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人物跃然于纸上,仿佛活了一般。
众人纷纷称赞妙玄先生技艺超群,特别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他对此赞不绝口。
崔荷认出来,他曾是与她抢夺过家中那幅《对镜描妆图》的御史大夫杨大人,他可是妙玄先生的忠实追随者,连他都认可了,众人自然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妙玄先生。
面对众人的夸赞,妙玄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十分开怀。
“芸娘,你可还满意?”有人高声询问抱着琵琶的芸娘,芸娘笑着答道:“自然是满意,能入妙玄先生的眼,是芸娘的荣幸。”
有好事者出言调侃起芸娘来:“往后你便是大梁的十大美人之一了!”
“对,妙玄先生画了九张美人图,这一幅琵琶美人图,应该便是十大美人当中的最后一幅了吧。”
妙玄避而不谈,拿过侍从递过来的毛巾拭手。
“恭贺芸娘,有了今日的大喜事,今夜可还能上台为我们一舞?”
有了妙玄先生的名气傍身,芸娘如今身价水涨船高,自然不再需要像从前那般随意抛头露面,芸娘笑着应道:“自是有安排,诸位届时来醉仙楼一观便知。”
说完芸娘福了福身,对诸位客人说道:“芸娘先回去歇息了,诸位公子请自便。”
芸娘抱着琵琶转身离开,路过崔荷面前的时候,宽大的广袖被风吹起,她一眼就看见了芸娘腰间挂着的荷包,看起来好生眼熟。
众人围着妙玄先生切磋技艺,崔荷却无心理会妙玄,本来她来醉仙楼就是想见一见妙玄,可如今有了更重要的事去处理。
*
芸娘回到后院的厢房里歇息,刚准备摘下指甲,便有丫鬟来报。
“姑娘,妈妈让你去雅间见一见贵客。”
芸娘烦躁地扯开指甲,直接坐进软塌里,懒惫地说:“不见,醉仙楼规矩,白日不接客。”
丫鬟有些急了,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芸娘带过去,若她连这个都做不好,回头又该挨骂了。
“姑娘,妈妈说了,让你务必过去,若是得罪了贵客,你我都担待不起。”丫鬟加重了语气,特别是担待不起四个字。
丫鬟在心里头嘟囔,汴梁城遍地是贵客,她一个小地方来的果真上不得台面,还没飞上枝头呢就幻想着变凤凰,若不是长得好看得了妈妈的青睐,还不知要在醉仙楼混多久才出头呢。
芸娘听见丫鬟的威胁,倏地站起身来,恨恨地瞪了丫鬟一眼,她一把推开丫鬟,骂道:“小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头骂我,等我回来,有你好看!”
芸娘整理了一下裙摆,起身就往前院阁楼而去。
白日醉仙楼只有些听小曲的,夜里才热闹。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丫鬟所说的雅间,理了理鬓角,敲门,柔声喊道:“妈妈,是我。”
“进来吧。”
芸娘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圆桌上坐着的公子,奇怪的是,屋里两个丫鬟,一个站着,另一个却十分大胆坐在公子身旁。
妈妈双手奉于身前,极其恭敬,看见她进来,给她使了个眼色,再看向坐着的丫鬟时,迅速变了脸色,谄媚地说道:“郡主,芸娘来了。”
芸娘被妈妈拉到崔荷面前,妈妈见她还呆愣着,悄悄从后头掐了她腰间软肉一把,心中恨她没点眼力见,“芸娘,这位是安阳郡主,还不行礼。”
芸娘恍然大悟,连忙下跪,垂头喊道:“见过郡主。”
她是从江南小地方来的,来醉仙楼这么久,见过的最大的官员也就是个什么侍郎,不曾见过皇亲国戚,如今听到郡主的名头,便已是如临大敌。
“起来吧。”她的声音十分清冷,如山涧清泉,清脆悦耳。
芸娘起身,悄悄抬头看向崔荷,这位郡主虽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其姿容,确实不像一个普通的丫鬟。
芸娘在打量崔荷,崔荷也在打量芸娘,一个以色侍人的花魁,与谢翎到底有何渊源?她的荷包又为何在她身上,是谢翎送的,还是她捡的?
樊素冲妈妈使了个眼色,妈妈立马就知道贵人是想单独与芸娘说话,她福了福身,转身出去,掩上房门后,悄悄蹲在外面偷听。
忽然门被人打开,绿影冷冷地瞥她一眼,道:“还有事?”
“没……没事。”妈妈谄笑着离去,不敢再偷听。
芸娘局促的站在屋里,面对两位贵人,手都不知如何摆了,她悄悄打量起两位贵人的衣着,哪怕丫鬟穿的裙子,都比她花大价钱买的料子好。
心中艳羡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闺秀,从来都不需要忧愁什么生计,哪儿像她,自小穷困潦倒,处处讨生活,离乡别井来到汴梁还要重操旧业,干起以色侍人的活。
崔荷盯着她腰间的荷包,直言道:“把你腰上的荷包摘下来,给我。”
芸娘咬着唇抽出腰间的荷包,这个荷包果真这么重要?许公子托人来问,一个陌生的公子哥也来讨要,如今就连郡主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