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剪。”
烤面包还需要一些时间,瑟利斯特就拿了剪刀和梳子帮付云蓝剪起头发来。
付云蓝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随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响声,细碎的头发茬像下雪一般地落下来。
付云蓝说:“你的手越来越稳了。”
“是啊。”瑟利斯特简单地应答,多一句话也没有。
付云蓝想起了他要跟这孩子谈谈的事:“瑟利斯特。”
“嗯?”
“我觉得……你应该多说说话,不要总是这么闷。”虽然谈心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他所擅长的,付云蓝还是试着去做了。
“可是……我该说什么?”
瑟利斯特一句话就噎得付云蓝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敲门。
瑟利斯特放下剪刀去开门,来的是蜂鸟镇里最大的农场主西德里克,他手上还提了一块少说有五、六公斤重的牛肉,还带着新宰杀的余温。
“农场里刚杀了一头牛,我想趁着新鲜,先给你送一块肉来。”西德里克闻着空气中烤面包的香味,笑笑说,“希望还赶得上晚饭。”
瑟利斯特接过肉进了厨房,付云蓝就拿毛巾一边掸着刚剪过的头发一边招呼西德里克:“坐吧。”
“新发型不错。”西德里克在桌子前面坐下来,摘下厚重的毛皮帽子握在手里捏着,样子看上去有些拘谨。
凛冬将至(五)
付云蓝知道西德里克这一趟肯定不会是专门就为了送块肉给他,所以草草掸掉了头上的碎发,坐下来问:“我记得农场里只有四头牛了,怎么还杀掉了一头?”
西德里克叹了口气:“过冬的草料不够了,小牛还在长个子,一头母牛正在产奶,另一头怀着小牛,我就把公牛杀了。”
付云蓝给他倒了杯热水:“那是唯一的种牛,现在杀了,明年怎么办?”
“但愿怀孕的那头生下来的是个小公牛吧,如果不是,只好以后再想办法了。”西德里克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指捧着水杯,花白的大胡子一颤一颤的,嗫嚅着说,“你也知道,今年冬天来得早,不仅粮食产量比以前更少了,农场也没有攒够过冬的草料,如果我们再不想点别的办法,今年冬天只好把牛都杀了,羊也要杀掉一多半,才能保证剩下的牲口不至于饿死。”
付云蓝知道蜂鸟镇里仅有的几个小农场大多都只能养些鸡鸭什么的,西德里克家的那十几头牲口几乎是全镇唯一的肉食来源,照废土上其它幸存者聚居地的生活情况来看,这趟他们要是把牛都杀光,恐怕蜂鸟镇的人在今后的很多年里都吃不上牛肉了,如果情况更坏一点,其他地方的人们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那以后废土上很可能就再也没有牛这种牲口了。
水污染和土地污染再加上光照的不足,本来就已经使得农作物的生长十分艰难,种出来的粮食哪怕好吃的和不好吃的部分全部都废物利用到极致,也完全不够吃,如果肉食的来源再缩减下去,未来的日子势必会更加艰难。
“……野外应该还是有不少野草的。”付云蓝说。
“离镇里比较近的地方,只要是比铅笔高的草都已经被我们采完了,更远的地方工人不愿意去,也确实太危险。听拾荒者说,有几个地方的野草长得还算茂盛,我想着赶在霜冻之前,能采回来多少是多少,但是这必须得有佣兵团的帮忙才行。”
付云蓝点点头:“我可以派佣兵去护送他们。”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找你的,你也知道,今年的粮食产量不好,农场仅仅是交税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恐怕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当做报酬。”西德里克有些为难地说,“团长你看……能不能先欠着,等明天情况好一些了再补上。”
“可以。”付云蓝说,“你去召集工人吧,这段时间只要没有别的任务,我就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出去采草料。”
“真是太谢谢了!”西德里克松了口气,忽然闻到了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肉香味。
瑟利斯特正在厨房煎牛排,弥漫的肉香令许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的西德里克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
蜂鸟镇里拥有最多土地和牲口的农场主都能被肉味馋成这样,其他人的生活水准更是可想而知,付云蓝叹了口气:“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谢谢团长……”西德里克咽了咽口水,又担心付云蓝因此不高兴,就补充道,“我明天……再送一些鸡蛋来。”
瑟利斯特将煎好的牛排端上了桌子,外焦里嫩的煎牛排上还淋着自制的香菇酱,眼前的老人仿佛不知道烫,迫不及待地切了一块放到口中。
瑟利斯特还做了土豆泥和烤面包片,还有蘑菇汤,付云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好厨艺,所以还算淡定,西德里克却是吃着吃着,不知不觉地就热泪盈眶。
瑟利斯特无语地看着西德里克。
“抱歉,我真的是……很久没吃到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西德里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付云蓝抽了张纸巾给他,西德里克感谢地接过来擦了擦眼睛,“真的太久了……这么多年以来,进食好像仅仅只是为了活着,我都快忘记食物原来可以这么好吃了。”
瑟利斯特不解地问:“你是农场主,应该不缺肉吃啊。”
“但是没有人能把肉做得这么好吃,也没有闲心去研究怎么做比较好吃。”西德里克已经平静了一些,他珍惜地嚼着嘴里的牛肉,回味着肉食留下的独特口感和香味,“我几乎忘了煎牛排是什么味道了……这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好日子,那时候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们都还活着……现在就剩下我一个糟老头子,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