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喵喵。”
快点去找人给我把这具尸体抬出去!
阮姝娅才不管他是不是“睹尸思人”,她完全不想共情他的难过,在她看来,这具身体在那个人死亡的一刻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堆没有意义的肉。
活人的意义已经消散了。
她拍拍姬伽尘的头,又指了指水竹君。
姬伽尘莫名就从那一堆喵里发觉了她的意思。他停在原地待了一会,也没有去赶背上的猫,任由她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他的脑袋上。
他走出了宫殿,打算去寻找一个宫侍,虽然宫侍在面对他时逐渐敷衍了事,但父亲死亡这种事情…他们大抵也是不会耽搁的。
阮姝娅一步路都不愿意走,又不愿意回殿里和“水竹君”待在一起。猫滑到了姬伽尘的胸前,喵了几声,姬伽尘便用手臂将她抱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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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皇宫中已经熄灭的灯又依次亮起,从某一处开始,寂静的夜开始变得喧哗了起来。
已经梳洗完,卸下了皇冠与外衣的女皇刚刚处理完公务准备就寝,便听到贴身的宫侍脚步有些急促的走了进来,在她身旁低下头,嗓音带着些紧绷的对她说,水竹君自尽了。
她的动作顿了片刻,钢笔在纸张上洇开了一圈墨迹,分不清过了几分钟,她才说道,“知道了。”
她没有再穿戴繁琐的首饰与衣服,只随便披了一件素淡的外衣。在走到水竹君宫殿的那一段道路中,女皇的心绪愈来愈平静,当宫侍推开宫殿的门后,她的神情已经变得波澜不惊,再看不出任何外露的端倪。
水竹君会自杀,在某方面而言,甚至是女皇的默许,或者说是暗示。她厌烦了他,觉得有些恶心,不想看到他,王的情意就是这样,薄凉、异变,像是抓握不到形体的流水。女皇并没有怀疑姬伽尘不是她的孩子,皇室的科技发达,甚至也有特殊的神眷者可以检验。但只要一想到水竹君也曾经用爱慕她的柔情似水的眼眸注视过另一个人,拥抱过另一个人,不论是已经消逝的过去时,还是背着她的重逢旧爱,都令女皇觉得膈应。
她是王,理当拥有绝对纯粹的情感,她当然可以要求一个从一而终,身心都干净唯一的人。或许是深情易逝,或许是感情淡了,或许是女皇年纪大了,独占欲与疑心都变得强烈了起来,她没有那样深爱信任水竹君了,也不想在以后日夜猜忌水竹君的心会不会飘到其他的地方。
女皇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模样,于是干净的将一切斩断,不让自己去看他,不去想他。她其实是一个性情有些冷漠的人,对待爱人可以极近宽容,甚至能够令不太喜欢的儿子来继承她的帝国,而决定对水竹君收回爱意时,姬伽尘在她眼中就也变成了和姬屺琅一样普通的孩子。
她无法在姬伽尘的身上感受到水竹君的好,甚至还会让她不想见他。从她决定不再去水竹君的殿内时,她其实就已经在心中放弃了姬伽尘。
之所以没有废他的太子之位,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生出一个女儿来。她的母皇是女人,她母皇的母皇也是女人,女皇当然也会想要教养自己的女儿,让更加理智、聪慧、强大的女儿来接管帝国的责任。
女皇再见到姬伽尘时,那个孩子正孤身站在殿外。他身旁的宫侍忙忙碌碌,便更衬托得他身姿单薄,形单影只。
天气已经开始凉了,他穿的衣服却并不算厚,他的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什么悲伤,怀中却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猫。看起来有些诡异吓人,让那些宫侍都不敢靠近与他说话。
姬伽尘长得更像是他的父亲,不像她,便不会让女皇对他升出更多的喜爱和怜惜。这毕竟是人之常情,人类总是更偏爱与自己相似的人和物,因此女皇会更想要一个女儿,不也是很自然的事吗。她已经快到壮年,心愿却仍旧未能够达成,甚至有的时候会生出迫切的,想要自己亲自孕育的念头来。
可是这一刻,姬伽尘冷静的姿态倒是有些配得上皇太子的位置了。
女皇其实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讶,宫侍对她说,水竹君的遗体是被姬伽尘自己收拾干净,又换了新衣的。她必须承认,再成熟的孩子面对亲人的死亡时都会不知所措,姬伽尘的反应已经太过优异,甚至有些异常了。
女皇知道,她应该说一些安慰的话,可为王多年的傲慢与任性却又令她连装模作样都不想装一下。她最终只是看向了姬伽尘怀中的猫,“你是打算养一只猫吗,也好,它陪着你,也能帮你忘记你父亲离开的伤痛。”
于是这只猫在宫侍的眼中便有了一个明面的身份。
姬伽尘缓缓搂紧了怀里的猫,现在她成为了被女皇亲自指明要他养的猫了。
外面的风吹进衣服中,其实让他有些冷,只是幸好,怀中的猫身子是温热的,像是个天然的暖炉。
阮姝娅被他勒了一下,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就坏脾气的给他的手来了一口。
姬伽尘蹙了下眉,却没有松手。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猫,只是她出现在了那里,女皇又说了那样的话,他就自然而然的拥有了她。
是他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再次拥有的一件东西。
皇太子在为父亲守丧了十日之后,便又开始上起了学。
姬伽尘走在皇宫的廊道中,对于孩童而言,从寝宫走到学堂的路格外的长,像是行走在某种蛇形巨兽的骸骨之内。以前水竹君或者宫侍会送他上下学,当他过于疲惫,累到走不动时,宠溺他的父亲便会蹲下来将他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