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逸卿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就闲来无事,跟陛下聊起了喝酒的事情,还扯到了沈扶身上。
“啊这……此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或许臣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游逸卿吞吞吐吐地找补道,“若不然,陛下找别的同僚问问?礼科都给事中王文泉,户部员外郎贾思寅,还有凤京府尹于淮……这些人都是和我们同一年的进士……”
段明烛面容透着冷意,伸手抓住了他的前襟:“朕问的是你,回答朕。”
游逸卿后颈被衣裳勒着险些呼吸不畅,他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额角冷汗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陛下……”
他仔细回想着当年之事。
游逸卿确切地记得,当年的琼林宴上,沈扶确实是一个人喝了好几坛蔷薇露。这酒名贵,平日里喝不到,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少人都喝醉了。只有沈扶,他这个二甲传胪被灌的酒最多,等到别人不胜酒力,纷纷告辞之后,沈扶却一直等到宴席散尽,仍然能够晏然自若,举杯喝下最后半杯,从容地走出了宴席。
如今,虽说游逸卿不知陛下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可看着他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于是,他左思右想,颤声答道:“微臣记得,沈大人酒量甚好,确实……确实是千杯不醉。”
段明烛狭长凤目微眯,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裳。
游逸卿这才舒了口气,抬起袖子,揩去了额角上的冷汗。险些,他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过了片刻,游逸卿偷偷抬眸一瞧,只觉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陛下?”
段明烛冷觑他一眼。
“那个……若无旁事,微臣先告退了?”游逸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
出了东暖阁,游逸卿仍然心有余悸。想起方才生的事情,却又不免隐隐有所担忧。他不知道陛下为何对沈青砚酒量好这件事这般在意,看他的模样,眼神里已经快要暗藏杀意了。
想到这里,他却又担心起沈扶来。
“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害了青砚吧……”游逸卿自言自语道。
可是转念一想……
“算了,反正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游逸卿顿时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却又同手同脚地地离开了养心殿。
快到戌时了,秋日天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段明烛一个人。
他敛目望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想,若是当年沈扶没有喝醉,还默许他与自己做了云雨之事。那么,沈扶是否也对他藏了无法言明的爱慕之情?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楚酌提议,让群臣上疏请奏立后,而沈扶却没有上疏的时候,他就曾想过,沈扶是否对他有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却始终不敢确认。沈扶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所效忠的君上,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他只敢在梦里肖想他,亵渎他,却从不敢想象这段情是情投意合,而非他自己一厢情愿。
胸腔里的一颗心脏突突地悸动着,慌乱中还夹杂了一丝期盼。方才那一副仿佛覆了冷霜的面容已经渐渐融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喜悦和担忧。喜的是沈扶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忧的是……
“不。”
段明烛突然自言自语地开口道。
沈扶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答应与他行床笫之欢,他一定是喜欢他的。
恰在此时,但闻一声轻响,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酒杯突然裂开一条缝。随后段明烛松开掌心,酒杯已经成了一堆碎瓷片。
他从来不会强迫沈扶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纵使无数次肖想他,亵渎他,也绝不会逼他成为自己的人。
可若这段情意,是两厢情愿……